我来王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隐姓埋名、暂避风头,除了王公子知道我在这外,其他人一概不知。不是我谨慎地过了头,是我太了解王家的王老爷子是个什么东西,他是绝对不会为了我去得罪龙家人的。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在我再三请求厨房老大的情况之下,他还是把这事告诉给了王老爷子。眼看着王老爷子就要进来,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我又不会隐身、穿墙的特异功能,不可能让他看不到我;我也不能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变成王巍去和王老爷子对话,毕竟厨房老大还在一边,突然变脸也太夸张。
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王老爷子走进来,和我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我的心中真是思绪驳杂,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王老爷子。
而王老爷子,在看到我的瞬间,可想而知的就愣住了,一张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厨房老大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我,说我虽然才来厨房几天,但是特别努力也特别上进,深受厨房众人的喜爱,这次又立了大功,建议王老爷子一定要好好赏我。
而王老爷子,已经从最初的惊诧中醒了过来,面带着些许愤怒说道:“王峰,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厨房老大一愣,说道:“家主,您认错人了吧,他不叫王峰,他叫二牛……”
二牛是我在厨房的名字,之前我随便编了一个告诉厨房老大,反正只是暂时用用,也没什么好挑的。厨房老大还没说完,王老爷子就狠狠瞪向了他,说你给我闭嘴,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王老爷子的声音充满愤怒,面目也有些狰狞,显然已经动了真气。厨房老大完全不知怎么回事,有些被吓到了,再也不敢说话。而王老爷子,又朝我看来,目光如剑一般锐利,喝道:“说!”
王老爷子的声音像是鞭炮一样在这狭小的房间炸开,震得人耳膜都嗡嗡直响,身体本来虚弱的他,陡然间变得这么中气十足,可想而知现在的他有多么愤怒——家中进了通缉犯,身为家主的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王老爷子的威严之下,无论是厨房老大,还是其他几个跟随他一起过来的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屋子内外也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答案。
而我能怎么说呢,我又能说些什么?
我是不可能出卖王公子的,所以我只能尽量往自己身上揽,说我被龙家军通缉以后无处可去,想到王家是个可以庇护我的好地方,便悄悄摸摸地混了进来……
“怎么混进来的?!”王老爷子提高了音量,眼神也愈发锐利,仍旧对我步步紧逼,显然是要追根问底。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只好保持沉默,狭小的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而听到“龙家军”“通缉犯”等字眼的厨房老大,早已吓得面色发白、腿脚发软,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王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不说是吧,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来人!”
王老爷子一声令下,在他身后的几个汉子立刻闪了出来。这几个汉子个个身强体壮、气势非凡,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也没资格做王老爷子的近身保镖了。
王老爷子指着我说:“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其实王老爷子要想查清事情真相,有很多种方法,而且只要他想的话,将我查个底掉都没问题,但他偏偏要动用最简单、最直接、最暴力、最狠毒的一种。先不说我之前曾经救过两次王公子,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就死在大山里了;就说这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周家有人下毒,王公子恐怕又要遭殃。这种事情无论放在哪个父亲身上,肯定也是对我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可是王老爷子就是不讲一点情面,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无情无义的老东西,活该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我还嫌他死得太迟!
所以,我也同样怒火中烧,不等那些汉子扑上来,我便“噌”一下站起,握紧双拳准备应战。然而,就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恶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原来是王公子奔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住手,住手!”
王公子是王家的少主,说话当然也是很有分量的,在他的呼吁之下,那些汉子纷纷站住脚步,回头看他。王公子迅速奔进屋内,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心中已经了然,又跑到我的身前将我护住,冲着王老爷子无奈地说:“爸,你这是在干什么?王峰刚刚可是又救了我一次啊!”
王老爷子看看王公子,又看看我,老奸巨猾的他当然已经猜出了一些东西。想要瞒着他,无声无息地往厨房里安排一个外人,整个王家上下,除了王公子外,再无其他人了。
王老爷子拉下脸,沉声说道:“子文,是你把他带进来的?”
王公子点头,坦率地说:“是的!爸,王峰之前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不得不报!而且,王峰还是我朋友,他有了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糊涂!”
王老爷子突然猛地一拍扶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痛心疾首地说:“儿啊,你也太糊涂了。如果是其他事倒也罢了,这次他们可是杀了龙华集团的龙玉华啊!龙玉华是什么人,龙家的力量又有多大,你也不是不清楚,这可是省一级督办的大案!这几天,龙家联系了黑白两道的人,无论警方,还是道上,都在追缉他和刘鑫!咱们王家也承诺协助龙王一起抓人!是,咱们可以阳奉阴违,完全不搭理这件事情,可也不意味着咱们就能帮王峰啊,你是要和整个省城做对吗,你是要把咱们王家拉到整个省城的对立面吗?!我的儿啊,你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你会把我们整个王家都毁掉的啊!”
王老爷子越说越气,一张脸都变得通红,说到最后甚至剧烈咳嗽起来。王公子赶紧扑过去,帮助王老爷子顺着胸口,而王老爷子狠狠一把将他推开,骂道:“滚开,你这个孽子!”
接着又喊:“快,把王峰给我抓起来,交到龙家军那边去!”
“爸,不要啊!”
王公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激动地说:“爸,我没想和整个省城做对,也没想把咱们王家毁掉。可是你知道吗,王峰已经在咱们家藏半个月了,这期间一点事都没有,足以说明咱们家还是很安全的!只要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敢来咱家搜查!爸,我知道您做事的原则,一切都是以我们家族的利益为重,可王峰三番两次救我的命,我们不能以怨报德啊爸,如果真的把他交到龙家军手里,恐怕我们连睡觉都不会安心的!爸,求您再考虑考虑,咱家真的很安全,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咱们家的……”
王公子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声音都震天响,急得眼睛都通红了。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中没有动容是假的,我在省城交的朋友不多,却个个都是血性十足的汉子。
就连王老爷子,似乎都有点被触动了,他没有再让人上来拿我,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所缓和。他叹着气说:“儿啊,我又何尝不知,这样以怨报德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我实在不能为了报恩,赌上咱们整个王家啊,咱们王家表面上看是很安全,也确实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到咱家来搜。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王峰在咱们家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就比如说今天,周家的人就进了咱们厨房,如果他恰好认识王峰,是不是就露馅了?这样的事会发生一次,就会发生两次、三次,难道每一次都寄托在运气上吗?非得等到咱家成为整个省城的众矢之的,你才甘心是不是?”
王老爷子的一席话,把王公子给说愣了,性格耿直的王公子,本来就不太擅长言辞,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王老爷子。王老爷子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咱们报恩,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这样,我可以不将他交给龙家军,但他也不能在咱们家里呆着,我想办法将他送到其他城市,行吧?”
王老爷子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也说服了王公子。王公子回头看我,显然是在询问我的意见。我走过去,先将王公子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又转头看向王老爷子,认认真真地说:“王老爷子,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是不会离开省城的……当然你也放心,我会离开王家的。”
王老爷子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你了。我给你一个小时,希望你尽快离开王家,不要让我为难。”
说完以后,几个汉子便退了回去,推着王老爷子的轮椅转身离开。
厨房老大也悄悄走了。
只有王公子还留在房内,默默地陪着我收拾行李。本来我是空手来王家的,但是住了一段时间,反而多了不少生活用品,只能全部带走。看我忙来忙去的,王公子满怀歉意地说:“王峰,真是对不起,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却没能力保住你……”
我摇摇头,说没事的,本来就是我考虑不周,你爸说得一点错都没有,我呆在你家确实容易带来麻烦,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牵扯整个王家啊。
对这件事,王公子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地长吁短叹。他问我接下来准备去哪,我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省城这么大的地方,总有我的容身之所。王公子还是很担心,说外面到处都是抓我的人,我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们一直没有线索,怎么着也松一点了,你放心吧。
这半个月来,王公子已经帮助了我太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所以面对他的一切关心之语,我全部都推脱掉了。收拾好了东西以后,我便准备离开王家,王公子也出来送我。
刚出了小院,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厨房老大。厨房老大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奔到我的身前,递给我一柄金刀。我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大什么意思,老大喘着气说:“二牛,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咱俩相识一场,这把刀我送给你,就当是纪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