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驭马向前,默不作声地绷着脸向战车之上的李息一个抱拳:“卑下,参见李大人!”
林斌不需要直接称呼李息为校尉大人,原因是林斌和李息不是一个系统,只有一个系统的军人,才适合说,呼唤上官呼官职而不带姓氏。
激战过后的战场,正所谓风萧萧兮,战死者在如血夕阳的辉映之下,那断刃横戈,悲嘶战马布成了一副副壮丽犹如残兵图的风景。华夏自古多愁肠,以悲壮带有遗憾之死为美,越是苍凉景象总是越能勾起华夏人感性的一面。
李息的脸庞由于有头盔看得不太真切,他嘶哑着嗓子,感怀一般地手指片片兵甲残虚,“经此一战,北疆半岁无硝烟。”
林斌顺着李息所指观看,战死者的遗体互相交错,西斜夕阳之下,配合着倒闭的战马,还有那穿梭在兵甲残虚寻找伤卒的汉军,片片丘坨,林斌只感到习以为常。
李息解下佩剑,步下战车,径直就向林斌走去。
林斌看得眼瞳一缩,任谁看见原先还是敌人,现在却又是战友,但真正关系一团错乱的人,他毫无警戒地向自己走来都会是先一发懵,尔后感到怪异。林斌察觉李息没有敌意也就不再犹豫了,利索地跳下战马,作势要将腰间横刀解下……
“呵呵,本校尉身负箭伤乃才如此,林队率威武之躯,率虎豹之骑,如何能解械?”李息表现的非常和蔼,与之前后判若两人,他喝退亲兵,缓缓而走,“本校尉多有不解之处,林队率可愿为本校尉解惑?”
林斌还是将兵器递给甲贺,谨慎地跟上李息的脚步,两人就这么犹如冰释前嫌一般,散步于硝烟战场。
地上草芽儿前端枯黄,那被战马践踏得翻了起来的草皮之下,细沙抛起隐约可见一种淡红的泥土,这却不是涩了鲜血的泥,而是它本来就是一种含有高矿物质的泥土,秦人把这个叫红泥,秦人大量挖掘出来,经过处理之后成了烧制陶瓷的陶土,只是草原上似乎并不多见,一般在江苏宜兴黄龙山或是陕西等地才是大量出产地。
红泥矿氧化铁含量较高,优者光洁明亮,橙中略见红光,劣者杂乱阴霾,俗不可耐;红泥原矿坚硬似石,呈淡草绿色调,窑温略低,较适制作小件茗器,可爱灵动,深得世人喜爱。后世的人们主要是拿来烧制成茶壶,听说煮茶口感极佳。
现在,李息就是在蹬踏地上细沙之下的红泥,他是第一次出塞,也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泥土,掏起一把红泥,感叹道:“近万将士埋骨于此,连这泥土都染成了红色。君可知,汉家儿郎为谁死?”
林斌肃然,“华夏自古多壮士,可杀不可辱!游牧民族屡次犯我汉国边塞,卑下虽身份低微,但有用手中横戈与胡虏一战之志,纵然身死魂犹在!”
咬文了,林斌又在一次的咬文嚼字了,煞是壮志多愁,一副忠烈嘴脸,目光也是坦然,倒是唬得李息无了语言,李息本是想责斥一通,再抚慰一番,现在计划落了空。
李息盯视林斌良久,这才说:“莫在本校尉跟前做戏,既然事已至此,本校尉坦言相告,此番无论胜败,汝皆需卸甲,交出兵权,尔后与本校尉归回长安,接受廷尉属侦办。”
林斌心下晒然,这个时代的门阀子弟,无论他们再怎么装,一旦被刺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就会显示出来,公孙熬如此,李息亦如此,都是一路货色,唯一不同的是环境。现在林斌麾下有一支善战的骑军,刚刚李息都坦言称赞那是虎豹之骑,比起林斌在兵堡时的恶劣稍有改变,李息这才用语言而不是用武力威逼。
“我要是拒绝去长安呢?”
李息忍住怒气,故作淡然,“汝如今乃是有功之人,何必自毁前程?”他径直往下说,“本校尉见你练得一支虎豹之骑,今上乃是爱才之人,再有护救公主之功,它日前途无可限量,何故青云之路不走,非要行那独木之桥?”
林斌内心苦涩,他当然是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一步错百步皆错,先不谈公孙门阀的态度,刘婧那里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刘婧多次表示不愿意这么快回到汉国,林斌不知道刘婧是在做什么打算,也不想知道,他原本听取公孙宏的意见想要到河朔挣扎一番,最后发现那只是一场梦,这才又掉头转回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