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二人对话,严嵩亦不由微觉诧异,刘龙虽是历任南京礼部吏部尚书,但尚且不到六十,可谓是正当壮年,何以如此说?这是提醒两人眼光放长远点?按说,王承裕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推行新政也好,大力革新也罢,都是得罪人的事情,风险甚大,胡万里实则便是走的大力革新的路子,拉拢他既可能受益,也可能存在巨大的风险。
而且,听两人的语气,竟是指胡万里倡议的举措侵害了他们当前的利益,这是指的哪一条举措?整治驿站弊端,那是断绝地方州县官员的财路,与二人关系不大,钱法革新,如今已是全面推行,计较与否皆无可更改,那就唯有是建言月港开海这一条了。
倡议月港开海如何会侵害他们的利益?即便他们私下海贸也应该是支持开海,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纳闷,眼见烛光有些暗淡,他起身用剪子将烛台上的几根蜡烛烛芯剪了一下,房间里登时明亮了不少。
王承裕也未去收拾棋子,而是起身为刘龙重新沏了杯热茶,这才落座道:“舜卿兄如此看好此子?”
刘龙微微一笑,端起茶盅轻轻刮了刮,才斯条慢理的道:“此子才干超群,眼光独到,心思缜密,性情沉稳,且识大局,知进退,焉能不看好?”
“但其锋芒太露,日后恐有大祸。”王承裕沉声道:“皇上亦是一代雄主......。”
“此一时彼一时。”刘龙微微摇了摇头,浅呷了口茶,才道:“如今他官低位卑,不露锋芒,焉能引人注目?”微微一顿,他才看向严嵩。道:“惟中,此子可教乎?”
微微沉吟,严嵩才道:“此子并不刚愎,堪称是从善如流,可教。”
“既是可教,何须担忧?”刘龙说着看了二人一眼。缓缓说道:“皇上御极以来,鼎故革新,推行新政;钦定礼仪,在京师大兴土木建造殿宇楼阁;尊崇道教,宫中斋醮亦是所费不菲;加之西北边患不断,内地亦是灾荒连连,以致国库日趋空虚。
张璁出掌首辅,不避嫌怨的清理勋戚庄田,裁革京师地方冗员。皆只是节流而已,较之巨额的开销,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国事如此不堪,满朝文武大员,却无一人能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分忧,唯有这个胡万里。处处为朝廷开源,钱法革新、发行慈善彩票。还有建言开海,皆是为朝廷开辟财源。”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呷了口茶,才看向王承裕,道:“不论是皇上还是首辅。没有银子,这家都难当,朝廷当前最缺乏的是什么人才?是能为朝廷开辟财源,能为朝廷敛财的人才,朝廷节流已被张璁做到极致。如今唯有开源,才能为皇上赏识,天宇兄这个南京户部尚书,要想调任京师的户部尚书,唯有从这个胡万里身上着手。
此子入仕不过三年,上疏建言之事,不仅极为胆大,而且能行之有效,尤为难得的是,不损民以肥朝廷,既能施惠于百姓,又能使朝廷从中得利,这才是真正的经济之才!
之前,张璁在位,咱们没机会拉拢,如今张璁致仕,他又恰好在南京任职,这实是难得的机会,即便此翻惟中不邀请他来与会,老夫近几日亦会出面向其示好。
礼仪派不过是投皇上所好而已,若能为皇上分忧,能解决朝廷眼前面临的困境,咱们必然能够力压礼仪派而受皇上重用。”
王承裕微微点了点头,刘龙这话不无道理,胡万里这人确实值得拉拢,不过,这怕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是陕西三原人,隶属西安府,与胡万里可说是正经八百的乡党,但胡万里这个后进在南京任职却连礼节性的拜访也没有,虽说谈不上记恨,但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舒服。
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张璁虽是致仕,但瞧如今这情形,怕是仍有复出的可能,以胡万里不仅心思缜密,且极为沉得住气,等闲怕是难以笼络。”
“既是好棋,便急不的,也的有耐心。”刘龙抚着长须,缓缓的说道:“胡万里虽然年少,却心性沉稳,不是轻易能够笼络的,先示好,不能急躁。”
听的这话,严嵩忍不住道:“舜卿兄就不虑张璁复出?”
刘龙瞥了他一眼,笃定的道:“张璁根基太浅,且性情狠愎,即便复出,亦难久居首辅之位。”
如此肯定?严嵩不由微微一怔,想到这些年来攻讦张璁的官员不断,此番彗星三现更是攻讦如潮,张璁若是复出,必然又是一番凶猛的报复,京师百官折腾不起,嘉靖也未必喜欢如此折腾,这话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