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说着竟然来了劲,中国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不关心,但对政治却有着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难以企及的天赋,开口便道:“如果中国再不对现行体制进行改革,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王清华一下子就乐了,觉得一个司机竟然开口就是国家体制问题,多少有点屠夫绣花的意思,也有了好奇心,想知道这位司机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就接着问道:“那你觉得现行的体质问题出在哪儿?”
司机大约三十来岁,身材精瘦,穿着背心,身上的骨头根根外露,并不像一个莽夫,倒有点从非洲逃难回来的意思,听王清华问自己,鼻子歪了歪道:“这还要问吗,权大于法呗。”
司机说完,好像余意未尽,接着道:“给你打个比方说吧。同样是一个贪污犯,在人家国外,比如说美国,人家会用法律来解决这个问题,政府根本无权干涉;而如果把这个贪污犯放在中国,却是由纪检委来平衡关系,实在平衡不了了,才上法庭。你说这不是瞎扯淡吗。正因如此,现在官场上才会流行一句话,说某些官员落马了,蹲了大牢,不是因为他贪污了,而是因为他是大傻蛋,关系没有平衡好,靠山倒了,他才跟着倒了。”
王清华想跟司机辩驳两句,可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跟一个司机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呢,只好一笑了之。
那位司机并没有因为王清华的不回应而停止谈论,而是话锋一转接着道:“就像y市,现在贪赃枉法的一大片,给你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把正科级以上干部全部拉出来审理一遍,如果有一个没有贪污过一分钱的清官,我一辈子都吃他们拉下的。”
王清华听司机越说越不像话了,就反驳道:“你说的是不是有点太绝对了,凡事不能以偏盖全,市里虽然存在一些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但是我觉得大多数领导干部还是好的,他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还是能够尽心尽职为老百姓办事的嘛。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司机冷笑了一声道:“你是归国华侨吧?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给你说的这些还是好听的呢。你在国内呆的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了。”
王清华觉得再跟这位司机争辩也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笑了之。
车很快到了菊园门口,王清华看了一下计价器,竟然四十多块钱,一下子愣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不紧不慢道:“什么怎么回事。从文化馆家属院到这里,就是这个价儿,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清华一下子火了,道:“我问你,从文化馆家属院到这里总共有多长的距离?”
那司机不屑道:“这个我没有算过,我开车从来都是只看计价器,不看里程表。少他妈废话,快点掏钱下车。”
王清华厉声道:“你这不是明明在坑人吗?从文化馆家属院到这里顶多不过两公里的路程,连你的起步价都用不完,怎么可能四十多块钱呢。你给我下来!我要到你们公司投诉你。”
那司机冷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你也别跟我在这儿耍横,老子既然敢这碗饭,就不会怕你投诉。今天你掏钱也得掏,不掏钱也得掏。”司机精瘦的身体似乎一下就暴涨了起来,瞪起眼睛,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只不过他今天碰上的主儿,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有点不自量力。
稳定了一下情绪,王清华接着道:“我问你,你是自己下车呢,还是等我把你请下车?”说着眼睛阴沉地看了司机一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人动手了,王清华已经不愿意跟人动手动脚的了,再说了,跟人打架也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万重山当众打人,本来也可能是惩恶扬善,落下的却是官场的冷嘲热讽。王清华不想步万重山的后尘,只好忍着。然而对这样的人,如果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更加嚣张。看来也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措施了。
不想还没有等王清华动手,那司机就已经动上手了,在王清华的身上推了一把,道:“小伙子,你也不在街面上扫听扫听,我万子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你,老子不过是弄俩钱花花,比起你给那些贪官污吏送的钱,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我说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儿,给那些贪官污吏送钱咋就送的那么爽快,给老子花俩钱,就这么得瑟呢。”
呼噜——啪——
那位司机估计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从车里面摔了下去,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就在车里面坐着,而且车门是锁着的,怎么可能从车里面摔出来呢。
王清华不想跟他多纠缠,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冷笑了一声,从口袋掏出十块钱,扔了过去,转身进了菊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