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杜预不觉沉吟起来,说道,“若是如此,你去便去得,但本帅要与你约法三章!你的人怎么做,本帅不管,只是不许泄露本帅的机谋。至于你,只能躲在一边看着,绝对不许牵扯其中!你若依得,肯立下誓言,本帅便许你去。”
“依得,依得!”听到杜预松了口,卫平连声道,“若是小子有违大将军吩咐,那就叫小子喝酒醉死!”
立誓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就连贾午立过誓之后,都不敢对卫平有所隐瞒。只不过对来自那个节操缺缺年代的卫平来说,发誓就跟放屁差不多。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卫平还是在心底默默念叨着,醉死,醉死,喝醉酒的人哪个不说自己醉死了?那我就算醉死了,又如何?
杜预哪知道卫平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笑骂道:“你这小家伙,立个誓都不肯安稳。行了,那就等到了江边,你寻机过江去吧。”
…
又行三天,队伍终于抵达江陵对岸。先期抵达的管定、周旨等人已经于昨天摸过江去,各寻山林潜伏下来。他们暂时还不能发动,需要等待上游王濬水军的消息。
这天夜里,卫平也在祖始的带领下,弄来两条小船,悄悄向江对岸划去。卫平屁股上的棍伤尚未痊愈,骑不得马。好在江陵一带水网纵横,人们出行主要依靠乘船或者走路,倒没有什么影响。与管定、周旨、伍巢各领八百精锐不同,卫平只带了独孤兰、骨儿朵、祖始、刘翻再加上林盛、吴三,连他自己在内,不过寥寥七人。
操舟的任务自然落到刘翻、祖始二人手上,独孤兰、骨儿朵和林盛、吴三都不习水性,不要说划船了,就是坐在船上,一个浪头打过,他们都要心惊胆战。
祖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瞄坐在他船上的卫平,只见卫平非但毫无惧色,还不时划动手中的木桨,动作娴熟,仿佛在水上讨生活多年的老手,不觉暗暗称奇,小声问道:“侯爷莫非到过江南?”
卫平本是南方人氏,从小在江边长大,只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他却不好说出来,便随口敷衍道:“卫某久居河东,不过时常于梦中畅游长江,今日亲临其境,因而并不慌张。”
这话听起来玄之又玄,但是在这个年代,没有办法解释的玄乎事情还有很多,祖始倒也没有生疑,只是咋舌道:“侯爷梦游长江,莫非天意?”
自古以来,北人骑马,南人乘舟,天经地义。东吴对抗大晋,所依仗的正是这条浩瀚大江。当年赤壁之战,正是由于北人不习水战。大江之上,战船一摆,站立尚且不稳,又如何厮杀?而卫平世居河东,是典型的北人,按理说应该没有多少机会接触舟船,但他此刻在船上的动作却非常老练。偏偏这次伐吴,卫平也成为其中的一员。祖始只在心里默想,难道是天要亡吴,才于梦中传授卫平操舟之法?
这个想法一旦浮现在脑海里,祖始的心思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觉得跟随着卫平,前途一片光明,将来必享荣华富贵。
卫平也不点破,只是提醒道:“刘大叔,小子现在不是侯爷,只是一名商贾。”
刘翻慌忙点头道:“对对对,卫小哥说的是。”
忽然,前方江面上传来几声“嘎嘎”的野鸭叫。半夜三更,何来的野鸭,分明是有人假扮。卫平心神一敛,赶紧小声说道:“大家小心!”
只听“哗哗”水响,借着漫天星斗,隐约可见几条小船渐渐驶近。当先一条船上,有人站在船头轻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卫平不由握紧了别在腰间的菜刀柄。对面肯定不会是东吴的官兵,如果是官兵的话,肯定是高声喝问,而不会故意压低声音。这么晚了却出现在江面上,又不是官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面来的是在江上讨生活的水匪,这正是卫平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遇见官兵,他们还可以找个借口解释,顶多会被认为走私客。晋吴两国交兵,却难以阻止商贾往来。走私也是极正常的事情,只要舍得花钱就会没事。要是遇上水匪,那情况就严重了,轻则破财,重则丧命。
祖始却神情激动起来,也低声喝问道:“可是李大当家的人马?”
对面船上,有人“咦”了一声,问道:“可是祖将军?”
祖始脸露喜色,转身对卫平说道:“侯爷,噢不,卫小哥休慌,来者是祖某旧部!”
…
这一片处于南北荆州之间的江面上,晋吴两家各陈重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两家水军巡江的时候都会故意放弃一些区域。因而,在江面上便出现了许多两不管地带。当管控出现空白时,往往就会滋生一些黑暗的东西。
眼前这处地方是个小小的江心洲,在这片江心洲上,就盘踞着一股水匪。水匪的首领叫做李黑子,曾经是祖始麾下的一名校尉,早年因为违反军纪,本当问斩。祖始念他跟了自己一场,对他网开一面,只是将他逐出军营了事。
离开军营的李黑子无以为生,不得已落草为寇,聚起了几十号兄弟,也渐渐在江面上闯出一些名声,最终赶走了另一拨水匪,占据了这片江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