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在东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又何曾这样被人苦苦相逼过?即使现在离开了东吴,他们骨子里还有着那股身为士族的优越感。但是,人在矮檐下,又怎能不低头?他们现在面对的这个酒楼主人是位侯爷,更是当朝权臣贾充的女婿。
祖始叹了口气,解下随身的佩剑,双呈到卫平面前,说道:“此剑乃末将祖上所传,今抵押于此,还望侯爷妥为保管,他日末将定来赎回。”
卫平却不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地说道:“卫某练的是刀法,不会使剑!”
刘翻朝那边的几个女眷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末将次女,年近及笄。侯爷若是不嫌弃,末将愿将她献与侯爷为奴为婢,替侯爷铺床叠被。”
如果不是逼到一定份上,就是普通庶民也不会甘心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个牲畜都不如的奴婢,刘翻、祖始二人看来已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卫平忽然哈哈大笑道:“二位将军,那些赊欠从此一笔勾销了!”又转身吩咐道:“田华,快给二位将军上几道好菜,莫要怠慢了他们。”
这顿饭是用自己的女儿换来的,刘翻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想到自己这两家人现在食不果腹,女儿到了侯府,总归可以填饱肚子,刘翻心里又多了几分安慰,不由招了招手,道:“凝儿,还不快来拜见侯爷。”
那边桌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脆脆地应了一声,朝这边走来。
卫平摆了摆手,道:“刘将军误会了。卫某偌大个酒楼开着,还差了你们这几顿饭钱?算了,莫要叫小姐难堪了。”
刘翻一愣,拱手问道:“那侯爷刚才却又为何催着我等还钱?”
那祖始脾气暴躁,却按捺不住,大声说道:“侯爷莫非是来消遣我二人不成!”
四号大厅是最低等的大厅,只要有钱,不问身份,谁都可以在这里用餐。大厅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自然不会讲究什么风雅,吵吵嚷嚷,响成一片。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祖始的粗声大气反而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倒是刘、祖两家的家人被他这一嗓子惊动了,纷纷惶恐不安地看着卫平。毕竟这里是洛阳而不是建业,人生地不熟的,得罪了一位侯爷,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贾水已经在卫平身后吹胡子瞪眼,大喝道:“放肆!敢对我家侯爷这般无礼,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什么叫狐假虎威?一个小小的家奴,也敢大放厥词,贾水这就是典型的狐假虎威。
“退下!”卫平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成为恶奴,不由狠狠地剐了贾水一眼,这才说道,“不错,本侯刚才确实是来消遣你们的!”
刘翻对当前的形势和自己等人的处境可比祖始看得要清楚许多,慌忙拉了拉祖始,拱手问道:“不知侯爷这话从何说起?”
卫平冷笑道:“人可穷,却不可志短!你二人如今落魄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已经身无分文,却还惦记着享乐!难道你们不知晓,卫记酒楼是洛阳城中最高档的酒楼吗?没有钱,自己烧点什么吃的不行?非要跑到卫记酒楼来赊欠,来讲排场!若不是看在你们能够弃暗投明、报效朝廷的份上,本侯又岂管你们的死活!”
其实卫平很清楚,在这件事上,应该是朝廷亏欠了他们才对。不管这二人是基于何种原因而来归降,朝廷可以不给他们官职,却不能不让他们连养家糊口的条件都没有。但是,卫平从内心不耻的是他们的为人。
背叛已经殊为可耻,这二人还不知收敛,上次便在酒楼内极尽嚣张,非要争一个雅间。碰巧卫平想要探听东吴的情形,这才理会了他们两个。事实上,朝廷有专门收集东吴情报的探马,只是以卫平目前的身份,还得不到那方面的消息罢了,否则又怎么会在乎他们两个?如今,这二人穷困了,却还留恋着奢侈的生活,非要在卫记酒楼用餐。没钱也就算了,还赊欠。所以,卫平才会不留情面地挤兑他们。
不过,在发现他们二十七顿才吃了三十多两银子之后,卫平态度已经稍稍有所缓和。再后来,见到刘翻为了抵账,不惜把女儿送上,确实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卫平本来就是那种心肠特别硬的人,这时候免不了要放他们一马。他前后态度对比太过强烈,在刘翻、祖始看来,可不就是故意消遣么?
只是对卫平来说,两个不受朝廷待见的降将,就算消遣你们又如何?他也懒得解释,甚至冠冕堂皇地训斥了他们一顿。
听了卫平的这番话,刘翻、祖始脸上都是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刘翻的脸皮厚一点,垂着头,小声说道:“禀侯爷,不是末将等讲排场,实是吃惯了这里的饭菜,再吃别家的味同嚼蜡。何况,别人家也不会允许末将等赊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