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路过一家文具店,顾诺贤忽然站定不动了。纪若看了眼文具店,诧异问道:“要进去?”
“嗯…”拉着纪若走进文具店,顾诺贤直奔向售卖颜料画笔的地方,他挑了几样颜料跟铅笔,又选了几张白色画纸跟画板,这才结了账牵着纪若走出文具店。
午间太阳光毒辣,顾诺贤走到纪若前方,他举起画板,说:“躲我影子后面,可别被太阳给晒黑了。”他本就长得高,加上画板占了些面积,阴影刚好可以将纪若遮住。
纪若乖巧站到他身后,太阳被他挡住,倒是没那么炽热了。两人保持着十几公分的距离,一前一后漫步在街道,像极了一对普通情侣。
“吃什么?”
漫无目的逛了几分钟,顾诺贤扭头看纪若。纪若正在偷窥顾诺贤的背影,被男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纪若挺不好意思的。她摸摸鼻子,随意指了家小店面。“吃那个!”
顾诺贤看了眼那家店,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你确定?”
纪若目光看着别处点头。实际上,她根本没看清那是一家什么店。
“好吧!”
领着纪若走进小店,两人选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怎么不点餐?”纪若没在店里发现菜单,还挺诧异。顾诺贤朝对面墙体上挂着的招牌努努嘴,“看到那上面说明没,这家店只做一种食物,叫剁椒苕粉皮。这可是A市远近闻名的招牌菜,只此一家味道最正宗。”
纪若一听剁椒两个字,眼睛微亮,接着又暗淡下去。“不行,我后天早上要回剧组拍戏,到时候满脸痘痘可不好!”纪若喜辣,可每次吃完辣食额头上都要冒几颗痘痘。
“是你说来这家店的。”顾诺贤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她。
纪若:“…”
一碗海碗苕粉皮端上桌,服务员直接将海碗放到顾诺贤面前。纪若扫了眼那碗食物,顿时流下生理口水。红彤彤的剁椒盖在海碗表面,看上去就很诱人。
顾诺贤打开筷子,绊了绊碗里的苕粉。
剔透晶莹的苕粉皮跟红辣椒混在一起,扑鼻而来一股浓烈辣椒味跟蒜香味。纪若咽了口唾沫,心想,此等美食,就算是吃了会长痘痘,那也要来一碗!
干瞪眼看着男人吧唧吧唧吃自己的苕粉,丝毫没有赏给纪若一口尝尝的感悟,她有些闷闷不乐。两分钟后,另一碗苕粉皮端了上来,纪若却傻眼了。
她的碗里,没有一颗辣椒的影子,汤是排骨熬的浓汤,碗里除了排骨跟苕粉外,只有少许葱花。
“为什么我的跟你们的不一样?”
其他人碗里的汤可没她这么浓,最让她抗议的是,她这碗剁椒苕粉皮里面没有剁椒!顾诺贤懒洋洋抬眉看了她一眼,“是我特意让他们做的,你身体太弱,我昨晚要的有些过猛,你那里还有些肿,不能吃辣的。多喝点汤,补充补充能量。”
男人神色严肃又坦然道出一番看似有理的理由。纪若越听脸越黑,什么叫要她太弱,什么叫要的有些猛。还有些肿…
纪若很想端起海碗劈头一碗轮到顾诺贤脸上,瞧他生了一副好看嘴脸,骨子里简直衣冠禽兽!
“快吃,你还等着我吃完喂你?”顾诺贤这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刻板,在他的世界观里,媳妇被他折腾了一晚上,就得吃点有营养的好东西补补,不然他会认为自己这老公做的不合格。
纪若怒瞪他,最后还是拿起筷子不情不愿吃了起来。
苕粉味道还是不错的,看得出来这家店是真的有手艺,汤熬得又香又浓,排骨肉里还有一股蒜香味。纪若心里不满渐渐消散,等她吃完整碗苕粉皮,顾诺贤已经看她好久了。
“你吃饭的样子真好看。”顾诺贤单手拄着下巴,看着纪若。
她柳眉微蹙,不理解顾诺贤的审美观。纪若嘴巴上到处都是汤汁,下巴上甚至还沾了两滴汤水,如果这也叫好看,那她真不知该怎么纠正顾诺贤的审美观。
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没他这么夸张吧?
“吃饱了没?吃饱了就去结账。”顾诺贤双手摊在桌上,看着纪若,没有起身。
“饱了!”纪若擦干净嘴巴,等着顾诺贤去结账。
顾诺贤挑眉,依旧是不起身。纪若蹙眉,“怎么?你还没吃饱?”顾诺贤不语,眼神有些不乐意。纪若眼珠子飞快转了转,这才想起上午那句:你今天所有消费,我全包了…
纪小姐认命,摊上这样一个较真又傲娇的男人,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她起身去结了账,再抬头时顾诺贤已经出了店,正站在店门外那颗玉兰树下。阳光穿过玉兰树缝隙,落在顾诺贤身上,灰色衬衫上印着一块块阳光,他抱着画板,柔软的刘海遮住他锐利的眼,气势不再盛气凌人,倒显得恣意淡然。这一幕,美好的让纪若晃神。
他是真的很好看。
如果他没有那一身暴戾脾气,他就成了小说里那种十全十美的男主了。
纪若呆住,直到顾诺贤抬臂朝她招手,她这才迎着他走去。“什么那么好看,都看得发呆了!”空着的左手拍拍纪若脑袋,顾诺贤随口一问。
纪若仰头看着比她高上近二十公分的男人,语气诚恳说:“在看你。我发现你放下刘海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好看吗?”
“好看。”
纪若回答得如此爽快,顾诺贤反倒愣住。他回过神来,小声问她:“很喜欢我刘海放下来的样子?”
“嗯。”
“那以后便常放下来给你看。”
顾诺贤眉目尽是柔情,纪若看得又是一阵愣神。她摇摇脑袋瓜子,心想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被眼前这恶魔那美丽的外表给荼毒了。
夜晚,顾诺贤缠着纪若要了一次。
纪若躺在他怀里,她雪白娇躯软弱无骨,这更加激发起顾诺贤心里那点可怕的占有欲。他加快频率,像是要将纪若揉进骨髓里一般,疯狂得让人招架不住。
发泄过后,顾诺贤半搂着纪若的腰,他看着窗外明月,忽然说:“我现在,仍然想将你困在我的身边,不许你抛头露面,不让任何人看见你的美好。”
如此良辰美景,顾诺贤却来了一句这般煞风景的话。
怀中人一僵,纪若心脏一跳,眼里生出恐惧。“那你会那么做吗?”她手指在男人胸膛上游走,微垂的眸子里,有了些犹豫。身下人沉默了半晌,沉声道:“不会!”他像是自我保证,又像是在发誓,更像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眼里犹豫跟害怕散去,纪若哑着声音问:“为何不会?”
“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我真那样做了,你一定会对我失望的。”他搂紧她,脑袋在纪若肩膀跟锁骨上磨蹭,“若若,我可爱你了,我真不想我是这样一个有些疯狂又有些变态的人,任何事对上你,我总是控制不住。”
他无奈叹了口气,“罢了,你好好陪在我身边,只要你一直在,我总会学会做一个正常人的。”
正常人,这个词从顾诺贤嘴里说出过两三次了。
每一次,都让纪若有不同的感受。
他怎么就不是正常人了?他不过是爱得过于执着疯狂了些,不过是行为偏激暴戾了些,不过是心里踌躇不安了些。他明明是个比所有人都要厉害杰出的人!
“顾诺贤,你很好,不要再说你不是正常人这种话了。在我眼里,你除了厉害得有些不正常以外,其他方面,跟其他人并无不同。”大概是爱上了,所以她也试着能理解他了。
宋御曾说,等你了解诺爷,你会心疼他的。
他说对了,她是心疼了。
…
顾诺贤放开纪若,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白色衬衫仍给纪若,说:“穿上。”纪若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件衬衫,清冷眉宇多了不解。
“这是你的衬衫。”
“照我说的做,穿上就是了。”
纪若慢条斯理穿上,顾诺贤回身看了她两眼,慢一点头。推开阳台门,顾诺贤将房间里的沙发搬到阳台上。他又回屋,将床上已经穿好衬衫的纪若抱在怀里,他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借着银白月华,亲吻纪若性爱过后还在冒汗的额头。
“乖乖躺这儿。”
嘴唇离开纪若额头,顾诺贤下楼去了。
纪若摸摸被他亲吻过的额头,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他亲她额头时,目光总是柔情似水,疼爱至极,这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他最珍贵的宝贝的错觉。
这么想虽然矫情了些,但感觉不赖。
不过两分钟,顾诺贤又回了卧室。他手里提着今日在文具店买的颜料画板等东西,他搬了张小椅子放在阳台上,又支起画板,开始削画笔。
纪若看着顾诺贤有条不絮做这一系列准备,心里闪过惊讶。“你会画画?”
“嗯,我从小就跟斯丹文学绘画,画技虽不如他,但也绝不会让你失望。”顾诺贤坐到小凳子上,执笔盯着纪若细看,揣测着从何处开始下笔勾勒。
“斯丹文?是M国这十几年里最热手的斯丹文先生吗?”
“嗯。”
纪若小嘴微张,那可是个大人物。“对了,我记得我从你房间拿走的那幅画,署名就是斯丹文。难道就是M国那个斯丹文先生的作品?”
“嗯。”
“我一直很想问你,画中小女孩是谁啊?”纪若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她话语间已经多出了深意跟…窥探。
顾诺贤抬眸对上纪若双眼,他嘴唇挑起笑意,“我说是你,你相信吗?”他笑的灵动眸子里都闪烁着光芒,纪若心脏一跳,信吗?
“不信。”
嘴角笑意瞬间收敛起来,顾诺贤摇头不语。他痴痴看着沙发上的女孩,纪若单手拄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墨发倾洒,银月当空,星辰银河全在她背后。
她璀璨耀眼的,比星辉更盛。顾诺贤忽然想到梵高的画作《星空》,他觉得,纪若就是那幅华丽又磅礴的画里,缺失掉的那一块星辰。
“下巴抬高点,保持姿势不要动。”
纪若依言微微抬起下颔,杏眼在夜里暗自散发光辉。
顾诺贤下笔,飞快勾勒出她有型的身体曲线,然后,细心描绘出她随意披散在身上的三千青丝。接着,开始画她的双腿、小腹、胸部、锁骨、下巴,之后是嘴唇跟鼻子,最后,是她那双清浅澄明的眼睛。
纪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无聊问道:“为什么你会住在凤啼港,按理说,你应该住在那种大别墅里,过着被保姆伺候的舒坦日子啊!”一个大总裁,土匪头子,竟然独居,还自己洗手作羹汤。
这…
有些违和。
眼睛盯着画质目不转睛,顾诺贤握着画笔的手腕一直抖动,那块铁黑色手表也在跟着颤动。“我在C市,除了凤啼港那里,还有另外三个住处。”
“我怎么不知道?”
顾诺贤笑笑,用特严肃的语气说:“那你现在听好了,你老公要跟你抖出家底了,你接下来将要听到的内容,是联邦调查局跟反恐局最想得到的机密。”
听到他这话,纪若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竖起耳朵,做好倾听准备。
“C市香江别墅区最大最豪华的那栋别墅,是我除了凤啼港外最常去的家,那里有保姆有管家有保镖,嗯,我们这次回去可以搬回去住一段时间,宋御偶尔也住那里。C市黛山半山腰那栋山间别墅也是我名下的,那里住的几乎都是来C市看望我的朋友。像徐漠安、裴任荣他们,来C市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
他换了一支画笔描绘纪若的眼睛,又道:“C市纳诺湾城中村,那里有一座我早些年秘密买下来的老宅,那里面,住着我最信任的老管家,他负责帮我看管最机密的东西。所谓机密文件,包括IS最新研究出来的武器,以及我们所干过的那些龌龊勾当记录,全在那里。”
“曾有联邦调查局的人抓了我的心腹,他们拷打他,折磨他,也没能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诺贤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看着纪若。
纪若一呆,直摇头。
“因为全世界除了我,只有你跟老管家知道这一秘密。包括徐漠安他们,甚至是我的妈咪,都不知道这消息。若若,我愿意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爱你。”
他话语一顿,又道:“我将这把利刀递给你,你是将刀藏起来,还是用刀锋指向我,我统统不在乎。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顾诺贤,是用命在对待你。”
所谓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也不过如此了。
我顾诺贤,是在用命对待你。
他或许是疯狂了些,或许执拗过了头,或许占有欲病态,可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因为爱,所以他敢并且毫无保留地将刀递给纪若,丝毫不怕纪若会捅他一刀。
拿命去换爱,纪若怎会是顾诺贤的对手!
星光下,男人眼闪烁着疯狂跟固执,纪若看着他,心一点点的沉沦,不再属于自己。
…
“好了。”
顾诺贤将素描手稿从画板上取下递给纪若,纪若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目光里浮出惊异。“画得还挺传神!”画纸上的纪若,白衬衫,黑长发,躺在沙发上气质慵懒,她左手拄着下巴,长长的睫毛微弯曲,下放一双杏眼,画的惟妙惟肖。
纪若定定看着那双眼睛,好似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喜欢吗?”顾诺贤问。
纪若轻轻点头,“自然喜欢。”
“那送给你。”顾诺贤收好画板,笑着补了句:“就当是送给你作为今天的答礼。”
“答礼?答谢我什么?”
顾诺贤走到沙发旁挨着她坐下,他脱掉鞋子,双脚踩在沙发上,脑袋靠在纪若肩膀,微仰起下颔,他认真盯着纪若侧脸。“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
纪若动动身子,让顾诺贤躺在她怀里。
满天星辰,今晚格外璀璨,迷离的银河系里似乎藏着一颗颗悸动的心。纪若手指放在顾诺贤太阳穴上轻柔,怀中男人闭着眼睛,很是享受。
望着夜空零碎星辰,纪若问他:“今天开心吗?”
顾诺贤眼睫毛颤了颤,“开心。”丝质睡袍下,他笔直有力的双腿裸露在外,跟纪若宽大衬衫下白皙双腿靠在一起,他依偎在她怀里,刚好填满狭窄的沙发。
“不对,是很开心。”星光洒在男人俊挺的鼻梁骨上,细细流连,不肯离去。“长这么大以来,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六岁之前,他的每个生日里都只有妈咪,没有爹地的位置,每个生日都充满遗憾。七岁那年,他虽有了爹地,可妈咪又出了意外。七岁之后,他的生活没了雅若,从此,生日变得生不如死。
如此,他每个生日都过得不完美。
直到二十七,他终于拥有此生最完美的生日。
“若若。”左手忽然一把拽住纪若按摩他太阳穴的左手,顾诺贤呢喃唤出她的名字。目光从星空收回,纪若低头看着怀中人,长发洒到他胸膛,发尖拂过胸膛,有些痒。“我在。”手指被顾诺贤捏在掌心,纪若感受到了他温凉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