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的宋御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男人,看着强大的他手足无措,看着他嘴唇哆嗦着,眉目间布满了不敢置信,以及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能让这个男人露出这幅狼狈模样的人,只有她。
这真是孽缘!
从认识顾诺贤的那天起,宋御就知道顾诺贤在寻找一个人。
他在找一个女孩,一个于十九年前的夏天消失的女孩。
世人都说那孩子死了,孩子的父母这些年都停止了寻找女孩的下落了,可是他们的夜,依旧满世界寻找着,从未松懈过半分。
不要松懈,不能松懈,不会松懈!
这些年,找到她,成了支撑他活着的源头。
有时候宋御真的很担心,那孩子若真的死了,他们的爷还能活吗?
每年的夏天顾诺贤都很忙碌,他全球各地奔波忙碌,不敢停歇脚步。他怕一停下脚步就会陷入疯狂的思念跟不安与自责中,十九年过去,悲伤与怀念以及爱,从未在他心里减少一分。
快二十年了!
这世上除了他们的爷,再也寻不着第二个如此痴情的人了。
就这么满世界找吧,好歹还有个念想。
有个念想,终归是好的。
现在好了,他们找着了!
宋御取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这人见惯了生死,刀尖舔血惯了,都忘了感动激动是什么滋味了。他看着顾诺贤无措的像个孩子,他坐在沙发中间,修长的身子显得那般孤独寂寞。
徐漠安是这么形容他们的爷的,他说:Eric是黑暗造化出来的神,他是黑暗中的豺狼虎豹,是黑暗中潜伏的毒蛇,这样的人,是见不得光明的。
诚然这话很极端,可宋御是赞同的。顾诺贤是阎罗,是毒蛇,是狐狸,唯独,少了人该有的特质。爱心、包容、疼惜、道德…种种东西,在他这里都是浮云。
除了他的家人,宋御就没见顾诺贤真正发自肺腑笑过。
现在…他该是要慢慢学着体会人该有的情绪了,他想,纪若将会是他的救赎。想着这些年顾诺贤的不容易,宋御很没骨气的红了眼,矫情的擦干眼睛,涩涩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一直沉默着陷入愧疚自责中,没有丝毫动作的男人猛地弹跳站了起来。顾诺贤直奔到酒柜处,打开红酒,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握着高脚杯。酒水歪歪斜斜倒进高脚杯内,握着酒瓶的右手却微微抖动着。
他内心究竟有多荒唐激动,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
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
那种明明已经失去了二十载,又再次得到了珍宝的滋味,他形容不来。他真的不想承认,他怕了,害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心心念着的人儿还留在梦中。
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顾诺贤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又倒了第三杯。
连续灌了几杯酒,顾诺贤怦怦作跳的心脏缓缓镇定下来。他走回差挤出,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滑落出两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岁大小的女孩子的照片,过肩黑发乖顺披搭在女孩子肩后,清冷如初见的黑眸凝视着镜头,精致的双瓣抿着,严肃又冷漠的眉宇,有着顾诺贤熟悉又陌生的痕迹。
她从未变过。
她只是长大了。
无论是五六岁的她,还是*岁的她,亦或是二十五岁的她,永远都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照片躺在顾诺贤左手掌心,起茧子的右手细细的在女孩子熟悉的眉眼间游走,照片触感冰凉,他的心,却暖烘烘的。
“宋御,我找回她了。”他弄丢她快二十年了,终于,她又回来了了。小心翼翼将照片揣进胸口处的口袋中,顾诺贤语气满是欣喜跟珍重。
宋御看着顾诺贤将照片揣进怀中,他凝视着照片上女孩的目光有多深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一种,只一眼,便能叫人沉沦,不死不休,不消不散,回味一生的凝望。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