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沙漠化的土地上仗着稀稀落落的几支荆棘,有如死人的手臂一样僵硬的伸向天空。狂风卷起了沙土以及不知道哪里吹来的草叶,‘咝咝’作响的擦着地面朝前飞掠。无数残缺的尸骨被沙土半遮盖着,一些骷髅头黑漆漆的眼眶对着天空,狂风吹过的时候,在骷髅头里荡起了‘呜呜’的怪啸。数百里地、数百里地看不到一个活人,到处是被彻底摧毁的城镇和村庄,到处是破烂的尸骨残骸。
一根根木桩矗立在荒芜的土地上,木桩上插着半腐烂的尸体,一群群吃死尸吃得眼珠子发红的牙狼在附近懒散的打着转儿,时不时的窜到那些木桩边,张开大嘴撕扯下一条腐烂的骨肉,兴奋的啃食着。远处不时有一柱柱黑烟升起,随风传来人临死前惊恐的咆叫,使得这个世界有如鬼蜮。
距离大夏定天军令夏颉失踪已经有十年。十年中,穷奢极欲、残暴无边的履癸激起了天下人的愤怒,到处都是反叛的诸侯。刑天大风兄弟几个率领定天军四处征战,哪里有反叛的诸侯,他们的屠刀就挥向哪里,一座座城镇被焚毁,一座座村庄化为死地,无数的百姓被屠杀,天下百姓哭泣求存,但四处都是大夏的严酷官吏,哪里又有乐土?
更兼天庭一役,镇天塔内建木抽取了过多的混沌元气,已经引发了天地元气的不正常波动,天下十年九旱,剩下一年却遭逢了万年难遇的大雪灾,生灵涂炭,天下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值此之时,商国异军突起,商国的领地也是唯一的一个风调雨顺的桃源,天下百姓尽投商国而去,短短三年时间,商国的势力已经可以和大夏相抗衡。
而履癸却对天下情势视若无睹。
身披一件淡青色道袍,肩上搭着一裘白鹤翎毛支撑的斗篷,夏颉缓步行走在这死气沉沉的大地上,仰天长叹,却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数里外传来妇女的尖叫声,大批坐骑是黑厣的大夏士兵正围着数百名女子行那强暴**之事,夏颉冷目望了他们一眼,身形凭空消失。
大夏王都安邑城,此时的安邑城明显被一股子颓唐的气息所笼罩,再也不复当年夏颉初见它时的王者气象。一干如狼似虎的士兵守在城门口,对进出城门的百姓随意的呵斥怒骂、任意殴打。一旁的城墙地下还躺着十几个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百姓,城头上几个身穿重甲的士兵,正指着他们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脸上透出一股子狰狞和打心底里冒出来的恐惧。
没错,是恐惧,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商国国主商汤纠集的天下三万诸侯的大军于东夷大草原上盟誓讨伐暴君履癸,此刻已经打到了虎踞关外。数大巫尊领了大夏残余的全部精兵强将于虎踞关上鏖战年余,却依然不能退去城外诸侯联军,天下人都清楚一件事情,只要虎踞关一破,大夏就算是完了。自从十年前天庭一役之后,大夏的国力就再也没有恢复过,虎踞关上,已经是大夏最后的一点精华。
夏颉阴沉着脸蛋,施施然走进了安邑城,身体一晃,已经到了王宫内。
此时的大夏王宫面积比以前扩大了倍许,新增添的大片宫殿楼阁中,有一处高达千丈的玉台尤其引人注意。这玉台通体用上好美玉搭建,上下分了九九八十一层,每一层都是雕栏画柱,游廊云桥有如雨后长虹贯穿其中。玉台高千丈,广覆十里,其中有无数珊瑚玳瑁、宝石金玉等光焰闪烁,也不知道这座玉台到底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才修成了这等富丽堂皇的景象。
“妈的!当年国库中,却是连一百方原玉都找不出来了。修成这么一座玉台,他真把百姓往死里逼啊?”夏颉无奈的哀叹道:“大夏,算是完了。老道说得没错,不需要他们插手,大夏就这么完了。他们现在,不过是轻轻的推了一把,让大夏倒得更快而已。”
重重的一跺脚,夏颉出现在玉台最高的一层。只见这十里方圆的高台上,雕栏玉砌、奇花异草、各色珍禽异兽往来行走,数千美女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在花草楼阁间追逐嬉戏,更有些宫人就光天化日里作出那假凤虚凰的勾当,发出绵绵不绝的呻吟声。
玉台正中,则有一处长宽里许深有十丈左右的水池,池中是喷香扑鼻的美酒,数百美女正在池中嬉戏玩耍,池面上还漂浮着十数具裸尸,却是这些美女醉酒后落入池中被生生淹死。酒池边有一处凹陷,里面铺了厚厚的不知道多少锦缎,数十名宫女正在里面厮打嬉闹,不断的撕扯着那些锦缎,发出清脆的裂帛声。‘哧啦、哧啦’,裂帛声不断,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数十匹锦缎被撕成粉碎。
肥胖得和夏颉印象中的山猪有得一比的履癸赤身**的躺在酒池边,一名妖娆女子正在他身上扭动挣扎,不断的拉着履癸的胡须,要他起身陪她玩乐。一旁的宫女言笑间,对那女子的称呼却是王后娘娘。夏颉双眸神光一凝,死死的盯了那女子一眼,只见这女子媚骨天生,容貌艳丽无匹,更兼娇声呖呖温柔可爱,对男人的吸引力果然不是刑天华蓥那变态的强悍女人所能比美的。
夏颉眸子内的神光威力极大,隐然有如实质般压在了那女子身上。那女子一个激灵扭头看了过来,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大王!”
履癸猛的跳了起来,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在那里大声吼道:“是谁敢惊扰王后?来人啊,拖下去砍了,砍了,诛灭九族,杀他全家!男人全部杀了,女人送去西坊,任人淫辱!”
“大王!”夏颉大袖一挥,将数百名从一旁暗道中冲出来的巫卫震飞出去,厉声喝道:“大王可知,大夏已经危在旦夕了么?”
“胡说八道!”履癸怒吼道:“大夏国势如日中天,谁敢说大夏危在旦夕?杀你全家!来人啊!……呃,你是……”
履癸突然愣了一下,指着夏颉惊呼道:“夏颉?”
夏颉阴沉的看着履癸,大声吼道:“诸侯联军已经在虎踞关外了!”
“那又如何?谁能攻破虎踞关?”履癸不屑的冷笑道:“就凭那些牲畜不如的奴隶,他们也想攻破有九大巫尊坐镇的虎踞关?啊呀!对了……”履癸突然一拍手,乐道:“夏颉,太弈已经把隐巫尊的头衔传给你了。这十年来隐巫殿根本不听人的调遣,你回来了,正好调遣隐巫殿的人去虎踞关镇守啊?”
深深的望了履癸一眼,夏颉冷笑道:“虎踞关,我会去的。但是不是为了救你的天下,而是为了给巫族保留一丝血脉,留下一线生机!履癸,看在当年我们的交情份上,你好自为之罢!天道之中冥冥有一线出路,若你如今能醒悟,未尝不能逆天行事,光复大夏。”
履癸的身体猛的一僵,他阴沉的看了夏颉许久,突然从身边的弓架上拔下了射日弓,抖手丢给了夏颉:“弓还你,我留下也无用了。其实,本王早就该死了的。你应该知道,本王其实一直想要做一个好人。”
冷冰冰的望了履癸一眼,夏颉抓着射日弓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履癸看着夏颉远去的背影,突然放声叫道:“别***把什么罪状都扣在我履癸的头上!我能想到天庭一战输成那个样子么?我能想到那些被我们供奉的巫神会设计我们么?我能想到刑天厄的手段这么狠毒么?我除了饮酒作乐,我***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