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是宋鸿儒的副官,也是在边陲将军府陪宋弘璟玩的那个小胡子叔叔,关在大理寺地牢里的陆扬脸上是大片烧伤后的疤痕,整个人疯疯癫癫,见人就咬。若不是手臂上那一块半月弯的伤疤,宋弘璟几乎认不出他来,可就是那个伤疤能证明他确是当年从狼嘴下把自个救下的陆扬,却不知为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自昨个夜里在地牢认出人后,宋弘璟心中满腹疑惑,奈何陆扬见了他后竟惊慌逃窜,甚至以头撞墙,竟生生把自己撞晕了过去,这奇怪反应着实叫人生疑。只第二日一早就被景元帝召见进宫,直到天色尽黑才回。
“我去去就回,你歇了罢。”宋弘璟仍想再去趟大理寺,更想询清楚当年之事。
项瑶忙是抓了莲青镶金梅花斗篷,“等等,我陪你一道。”
宋弘璟微是皱眉,却在她晶亮坚持的眼眸中败下阵来,扶她上了马车。冬日夜里,街上少有出行的人,一路行去除了车轱辘转的咯吱响显了冷清,马车驶着,颠簸间,帘子被风掀起,有雪花瓣飘入,落在项瑶发间,卷入的冷风叫后者裹紧了斗篷。
“又下雪了。”
宋弘璟扯了下被风鼓起的帘子,身子挡住了风口,拧眉望了外头洋洋洒洒开始飘落的雪花,“今年比以往都要冷得多。”
项瑶把手插了宋弘璟腰侧,似是拥抱的姿势,笑得眉眼弯弯,“我倒不觉得。”
宋弘璟对上那双明丽眼眸,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上扬弧度,如何不知道她体贴心思,大手覆在了那双柔荑上,勾住十指,紧紧缠在一起。
“小时候在边陲,父亲怕我玩野,便让陆叔看着我,可以说除了父亲母亲,陆叔是我最亲的人,那时贪玩,成日上蹿下跳惹了不少祸,也静不下心完成父亲布置的人任务,多亏陆叔在父亲面前替我遮掩,否则照父亲的打法,只怕你都见不到我。”宋弘璟像是陷入回忆,眼角眉梢露了怀念神色。
项瑶勾着他修长十指,作势倾听。而宋弘璟,像是从未有过般絮絮而语。
“陆叔好说话,性子慢吞吞的,可是会很多东西,编竹蜻蜓,带着上山摘野果子,那些果子酸酸甜甜,每一种他都叫得出来,道是老家有,他还答应了我等打完仗要带我回他老家去玩,有梅花鹿,烤鹿腿洒上他那瓶随身带着的粉儿,油滋滋喷香的,我就一直记着……”
宋弘璟说着说着声音转了低沉,“宛平地方很小,小到一早从东门进,用不了下午出了西门便能俯瞰远处无边无际的草原。而它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因着父亲镇守,羌族久攻不下,用细作渗入,发动了那场战争,向来战无不胜的宋家军后果却是如此惨烈。”
项瑶垂眸,握紧了那只倏然紧绷的手,想到宋弘璟回来后的反常,拧眉略是迟疑地问道,“你是怀疑宋将军的死有问题?”
宋弘璟沉吟,似是默认。
项瑶不禁忆起那一辈子听到的传言,脑中蓦地闪了灵光,难道……并非传言?只二人如何心思复杂,马车依然晃悠悠地驶到了大理寺,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积在乌瓦上落白。
宋弘璟扶着项瑶下了马车,目光扫过乌沉沉的大门,被夜笼罩的大理寺透着一股寥无人迹的凄冷来。
宋平上前叩门,却始终不见人来开,回头得了宋弘璟准许的眼神,提气撞门而入,然方一入内,凭着玄铁营多年历练立时嗅出不寻常来,提了戒备,横刀身前缓步前进。
项瑶被宋弘璟护在身后,压着好奇并不四处探看,只紧紧抓了宋弘璟的衣袖跟着前行。
只没走了两步就撞在宋弘璟骤停的后背上,转到他身侧正要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就被宋弘璟捂住了眼,“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