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小人被根除后党羽林立,诸多党派为了争权将朝廷扰得不得安宁,那又怎么说呢?为何不能恩威并施,以德感化小人,让他们不再毒害社稷?这样既避免了文人结党,又能有效地稳定朝纲…”
顾鸿鸣一番话还没有讲完,就看到周通眉毛一扬,不禁问道:“解元公有什么高见要跟老朽分享吗?”
“高见不敢谈,古往今来,我还真没见过不防小人,而去提防君子祸国殃民的想法。治大国若烹小鲜这话不假,以德感化小人也并非没有的事情,但国家已经衰亡至此,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就该用烈火煎猛油,用大刀除奸邪,将朝中宵小全部清除,还大乾一片清明。怀柔之道,和束手待死有何区别?”
周通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考场,临走前还能听到顾鸿鸣悠长的叹息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顾鸿鸣本就不是一种性格的文人,日后在朝中施行的手段自然也相差甚远,但天道既然选他做解元公,就是认可他的观点,在道理面前,周通丝毫不会退却半步。
门口停着五顶十二人抬大轿,每台轿子后边跟着近百号吹鼓奏乐的小生,都是特地为乡试五魁返乡庆祝准备的,但周通此刻连家都没有,哪还有坐轿子的兴致,出了考场后奔着酒店的方向踱步而去。
“无根之草终究是浮萍,真得有个家才行了。像我这样当了解元公还举目无亲,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的,世上怕是没有第二家了吧。”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中举大轿,周通顿时觉得有些失落:“过些日子等我选好落脚的宅基,就把母亲的遗骨给迁过来罢。活着的时候没享到清福,死了总得躺在风水宝地上。”
周通正在想着心事,忽然看到街头逆着人流驶来一顶十二人抬的大轿,不由心中生疑:“大乾对抬轿人数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比如皇帝出游要坐三十六人抬的大轿,圣人及其后代要坐六十四人抬的大轿,官员八抬大轿,商贾至多四抬大轿,既不能多也不能少,违令可是要掉脑袋的。这十二人抬的大轿是乡试五魁才能坐的轿子,而这轿子明显不是从考场抬出来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把朝廷律令当儿戏?”
轿子驶到周通面前后缓缓落下,只见一个身着淡绿长裙、孔雀绿翎裘的妙龄女子从轿身一侧探出脑袋:“周公子,我们可是又见面了啊。”正是先前在街上花千两银子求下联的丫鬟栾儿。
“倩倩郡主好灵通的消息,这么快就知道我中举了。”周通看了一眼栾儿,又扫了一眼十二人抬的轿子,哪里还看不出来者的意图。
“解元公真是爱说笑。我家郡主可是舜耕山佛祖庙里的大赌家,每年都要压上一大笔赌金,若是不打探好消息,怕是早就将整个郡主府给输干净喽。”
“中了举人的考生可以直接去吏部报道,入朝为官不再赴试,也可以潜心治学一年以备会试,谋求更高品级的官位;但经魁则又不同:每个省乡试前五名经魁都要在放榜七日后去帝都朝圣,由圣上亲自安排各经魁到地方担任官职,学习为官之道,任期满一年后返回帝都考察业绩并参加会试,在任期间若是业绩卓越,不仅会得到天道的赏识,在会试的政绩这一栏上更是能取得异常高的成绩。”栾儿对科举考试的种种细节了然于胸。
“解元公只有七日闲暇时间,按道理来讲我家郡主是不该打扰的。”栾儿弱弱地看了周通一眼:“但我家郡主却意外打探到解元公早年一直寄人篱下,乡试前不久更是被逐出家门,想必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周解元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郡主府暂住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