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终南山,从远处看去,各个峰头,都被白雪所覆盖。
一辆马车在旷野中,往终南上慢慢的驶去,马车上由两匹骏马拉着,赶车的是一个身穿厚重的裘衣的男子。
车中,摆放着用燃烧木炭的小火炉,上面放着铁架,肉片在被加热的铁皮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马车上有一名青年与四名女子、以及一只小黑猫,那青年手中拿着书卷,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一名身穿桃红褙袄的少女妩媚的瞅了他一眼:“你还真就这样子,放着京城不管啊?那你辛辛苦苦的做那么多,到底是在做什么?”
那个青年,自然就是宁江,此刻与他一同在车上的,乃是与他有着地下情人一般的暧昧关系的春笺丽、妹妹小梦,通房大丫鬟、侏儒女,以及唤作小刀的小黑猫。
天子蒙难,威远军驻进京城,所有的乱象方才开始,京城与临安两边,正在忙着册立新君,各种明争暗斗,一团乱麻,而他竟然就这般说走就走,把军队和京城里的那一团乱居放着不管了?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春笺丽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既然这样,那他带着威远军,好不容易剿灭了蒙郁的蛮军主力,到底得到了什么?
宁江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为什么不走?一艘破了大洞,已经开始往下沉的破船,船上的人机关算尽,用尽心机的想要争夺船长的位置,你们觉得,这种做法叫什么?”
春笺丽道:“就算那是一艘破船,可你也做了这么多啊?就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好么?”
宁江道:“破船是肯定要往下沉的,这是大势,我只是在决定它往哪个方向沉。蒙郁一死,李胡必然要撤走,那至少在这一整个冬季里,蛮军都不会再度过湟河,这个也是大势。大势定了下来,剩下的那些东西,不过都是狗苟蝇营的小事罢了。这一次,我的目的就是在大势加以影响的前提下进行练兵,现在目的达到了,兵也练得差不多了。北方冰雪塞川,那些蛮族收拾湟河以北的大片土地,也需要一些时间,皇帝都被他们抓去了,损失了一个蒙郁和几万蛮兵,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对于大周这一边来说,新君是肯定要立的,不管最终成功册立新君的是京城还是临安,反正等到明年,长河以北终究是守不住的,这个也是大势。至少,因为我的存在,两河之间的大片土地,没有马上落在蛮军手中,剩下的,我也管不了了。”
小梦将一块肉挟了起来,放在碗里吹了几下,抬起头来:“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让皇帝被那些蛮子抓去?如果哥哥你想救他的话,应该是救得了的吧?这也跟大势有关吗?”
“没啥!”宁江又翻了一页,“看他不爽罢了。”
四女:“啊?”就这样?就是因为觉得不爽,所以任由皇帝被蛮子抓走?
宁江漫不经心的道:“在一整个大势之下,天子算个屁?蒙郁一灭,不管京城有没有被攻破,皇帝有没有被抓,另一支蛮军的退兵都是必然的事,毕竟现在是冬季嘛,在后援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就算是李胡,也不敢就这么一支孤军,留在中原腹地。至于京城,现在不被破,以后也还是要完蛋,先让他们适应一下,对城里的那些人也是好事。不客气的说,要是这一次威远军没有出现,那这些蛮军可就不是破完城,抓了皇帝就走,以李胡的性子,他可是有一整个冬天来慢慢屠城。话又说回来,在这样的大势下,还想着在京城策立新君的,我只能说……”
嘴角流露出嘲弄的笑容:“一群蠢物!”
***
当那官员说完话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居志荣。
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宁江和威远军的支持,是他们所必须的。
拥立新君,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们所选择的幼主,并不是那般的名正言顺,在这种情况下,声望和实力,就变得异常的重要,而目前,不管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很难跳过威远军。
为此,他们也的确是摆出了足够的利益,宁江官复原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门下侍郎,再加封左仆射,重兵和实权皆在手中,居志荣高居三公之一。
至于唐郝功,身居太师,太师这个职位,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都纯粹是荣耀性质,但毕竟是三公六卿之首,拥有辅佐天子之重职,考虑到他们所拥立的乃是幼主,以及唐郝功即便成为太师,也绝不会放弃枢密院使这个,因为实权过重,已经三四百年不曾实设过的重职,这一来,他与拥有左仆射及门下侍郎平章事一职的宁江,等同于瓜分了君权与相权。
他们两方瓜分了君权和相权,剩下的六部尚书、参知政事、权六曹尚书等等,自然不用多说,在场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拥立之功”,当然是落在他们头上。反正被蛮军掳走的宋乾和百官,基本上是不用再想回来了,即便真能回来,大局已定,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而这一切,首先是建立在新君是由京城这一边拥立的基础上。
在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居志荣的时候,居志荣却是摇了摇头:“抱歉,诸位,威远军内部的事,居某可以做得了主,但是册立新君之事,事关重大,已经超出了居某的权柄,请恕居某无法插手。”
此言一出,在场人人色变。
即便唐郝功也是又惊又疑,他看不出宁江与居志荣为什么会拒绝这样子的好事。自从削藩之后,大周王朝改制以来,“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又或是“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便为实相。身为实相,手中又握着一支威远军,这已是毫无疑问的上升为“权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