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秦朗多么希望尽快结束他与章炳麟的谈话……教育,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除非他正式宣布谈话结束,它就绝对不会结束。
因为,非常不幸的是,即使他已经完全的、毫无保留的公开他的想法、意图,以及为中国安排的道路,他的谈话对象仍然不能接受他的解释——人类共有的顽固在章炳麟的身上一览无余的展示出来,促使他继续反对秦朗。
“中国怎能成为其他国家的附庸?”章炳麟质疑到。也许这是符合逻辑的策略,也许不是,但不管怎么样,只是在感情上,他就完全不能接受它。任何热爱国家的中国人都不能接受它。
秦朗知道他的想法,一点不值得奇怪。尽管不是全部,但可以肯定,绝大多数中国人都具有类似的思想,一种与生俱来的顽固。
一种在上千年时间里逐渐形成、并且渗入骨髓的,天朝上国的傲慢心态。
遗憾的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当曾经的世界强权之一、无可争辩的东亚霸主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的时候,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态没有任何好处——不管对国家,还是对个人,都是如此。
“不能?”他哼了一声,“也许中国强大的时间过于漫长是个错误。尽管现在的中国人仍然知道卧薪尝胆这个成语,但是他们已将勾践的事迹遗忘得干干净净,更不用说放下傲慢效仿这位古代国
章炳麟愣了一会儿:不管语气还是内容,秦朗的批评都不像一个奉行利己主义的美国商人应当表地言论。反而像是一位面对不孝子孙的家长……当然,这可能只是他为了促使中国自愿成为美国的附庸采取的手段,然而……
再仔细想想,章炳麟最终确认,那只是秦朗的手段,而不是他真的希望现代的中国人效仿勾践。并且更重要的是,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中国与美国的关系也并非越国与吴国那么简单。
“效仿古代先贤或许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他慢慢地说,逐步完善逻辑,谨慎的挑选每一个词,“中国与美国的差距远远过越国与吴国的差距,一旦中国成为美国的附庸,将很难摆脱这种地位……”
秦朗打断他。“那是中国的政治领袖们需要考虑地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如果没有西方的技术,单纯依靠中国的力量,中国与世界强权之间的差距只会变得比现在更大,而不是更小,重新获得强国地位只是毫无意义的幻想。”
“秦先生。你未免过于轻视国人地能力了。”章炳麟反驳到,不过并不强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反对意见是否正确。
然而它确实是错误的。
“轻视?真是有趣。轻视。”秦朗将那个词重复了一次,似乎觉得它非常有趣。
章炳麟过于自信了。当然,这是他的局限,眼界还不够开阔。也不了解历史——理所当然的事。对他来说,那些故事其实是未来——还不清楚将一个落后地农业国家变成先进地工业国家是一件多么艰巨的工作;而且,如果有人想要把国家变成独立自主的强大国家,它还会变得更加艰巨。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两次:第一次是苏联,它成功的利用了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危机。但即使如此。这个国家依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且最终得到地也只是一个有缺陷地工业体系;第二次则是中国。凭借苏联的援助,在最短时间内拥有了一套相对完整地重工业体系,然而最后仍然需要引进西方达国家的技术。
而且这两个例子都不可能重复——至少不可能由章炳麟和他的同志重复。这些人全都不具备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朱加施维里同志和新中国的第一代国家领导人的政治能力和手腕,不能做到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并且现在,既没有蔓延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危机可以利用,也没有一个类似苏联那样的国家,以及一个尼基塔.赫鲁晓夫那样的、愿意帮助另一个国家建立完整工业体系的国家元——尽管这个举动的初衷仍然是为了苏联的国家利益。
所以,章炳麟和他的同志们只能回到他已经为他们选择的那条道路上。虽然美国永远也不可能出现一个赫鲁晓夫,但资本家们却会因为逐渐升高的劳动成本,将产业转移到人力资源低廉的中国。
这是唯一的机会,别无选择。中国已经错失通过掠夺其他国家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并且进行工业革命的全部时机,而新的机会还需要再过半个世纪才会到来,而且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加沉重。
对于现在的革命来说,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将工作交给下一代革命,他们就必须承担一些他们不愿意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