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畹畹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自己为什么重新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迫不及待便向外间跑去。
外间地上躺着父亲,他的唇角有还未干涸的血迹,胸前衣襟上也有新鲜的血迹,分明是刚才吐了血。而母亲正抱着父亲,哭着摇晃他:“他爹,他爹,你醒醒啊!”
啊,真的是父亲母亲,都是二三十岁还很年轻的样子,和前世自己离开花家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候父亲已经久病不愈,辞世了。
花畹畹的眼里一阵温热,她忍不住想哭,如果是梦,她希望这梦不要醒!因为父亲母亲都还活着,而且她有一种,自己也还活着的感觉!
花畹畹扑到父母身边,颤抖着声音问:“娘,爹他怎么了?”
花畹畹的母亲孟氏眼里汪着泪水:“畹畹,你爹他突然吐血昏倒了!”
前世,父亲是得了肺病,长期吐血,无钱看病,最后不治身亡的。
“娘,爹这是得了肺病。”花畹畹说着,帮母亲一起将父亲抬到了床上。
“肺病,这可如何是好啊?”
孟氏的哭声惊醒了里间熟睡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围在父亲床边,嘤嘤哭了一夜。
看着眼前哭泣的弟妹和无助的母亲,花畹畹想了一夜。
前世,父亲因为无钱看病,最后病入膏肓,终于不治。就算最后安家的牙婆找到村子,给了母亲一百两她的卖身钱,亦只是替父亲办了后事,并救不回父亲的命。不论,是什么原因让她死后又回到了小时候,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再死一次了。
数日后,孟氏向亲戚朋友借钱无门,眼看着父亲的病越发严重,花畹畹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村长。依着前世的记忆,父亲患病正是京都护国公府着人寻找元月初一日出生女孩的时候,而那牙婆确是村长带来的。
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哪怕要她重入安府做童养媳,她亦在所不惜。更何况老天既然给了她再一次活过的机会,那么前世的似海深仇,不能不报!
安念熙,蓟允秀,她一定要回到他们身边,将他们的人生全部打碎摧毁!将前世他们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灾难成千上万倍奉还给他们!
村长对于花畹畹的请求,匪夷所思,觉得这个小女孩在痴人说梦,可是又对花畹畹提出的只要帮助护国公府找到元月初一日出生女孩就能获得丰厚佣金的说法十分心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村长还是着人去打听京都护国公府这一桩寻人启事,确有其事。村长喜出望外,牙婆很快便被带到了花家。
和前世一样,牙婆询问了花畹畹的底细之后,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对孟氏道:“一百两银子买你的女儿,没想到山窝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来,你这老实巴交的妇人竟然生了个有造化的女儿,只是今日之后,你与花畹畹必须断绝母女关系,死生不复相见!”
前世,花畹畹听着牙婆的话哭成泪人,这一世,她却分外平静,反而安慰泣不成声的母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大病,为人子女,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父母的,惟愿卖身之钱能够救得父亲性命,不枉父母养育栽培一场。”
花畹畹的话令牙婆、村长甚是惊异,都觉此女虽然出身山野,果非池中之物,竟是个见识不凡的。
孟氏悲从中来,如何舍得?女儿这样懂事,就连病榻上的父亲亦是十分动容,他哭着拉住畹畹的手道:“虽然你是女孩儿,可也是父母视若珍宝,宠爱着长大的,父亲无能,竟要女儿卖身给我看病买药,那父亲的病不治也罢。”
畹畹道:“父亲说哪里话来?畹畹是家中长女,原就该为父母分忧解难,家中有两个弟弟,父母却从未重男轻女,对畹畹疼惜有加,如今父亲有病在身,女儿不能不尽孝道,为盼父亲得了这钱,早日请医买药,切莫耽搁了病情。父亲若执意不肯收下这钱,病情加剧,万一撒手人寰,撇下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岂不罪过?”
孟氏哭道:“只是不知道牙婆买了你,又转去卖与什么人家,万一是让你堕落风尘,那父亲母亲岂不更加罪过?”
村长因事先被牙婆警告过,并不敢透露半分,而牙婆也断不肯说出护国公府买童养媳的事情来,怕的是花家日后找上门去对护国公府纠缠不休,穷人有时候就像瘟神,一旦缠上了请都请不走。
畹畹却附耳在孟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牙婆和村长都不知她同孟氏究竟说了什么,却见孟氏面色微微惊异,尔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与女儿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畹畹与弟妹逐一告别,又向父母磕头谢过养育之恩,便随牙婆上路。
前世,这一别竟成永诀,就算自己已经贵为皇后,着人去打听母亲和弟妹下落,却也一直无果,这一世,眼下的分别是暂时的,因为她已告诉母亲,自己这一去是到京都护国公府当冲喜的童养媳,亲人团聚指日可待。
跟着牙婆舟车劳顿,跋山涉水来到京都。
越临近护国公府,花畹畹不由越发紧张。
前世的人,仇人也好,爱人也好,都即将一一见面了。
马车进了护国公府的偏门便停下了,牙婆嘱咐畹畹道:“花小姐且在马车上稍待,我进去禀告了护国公夫妇,再来接你。”
畹畹点头,牙婆便径自下了马车。
畹畹一个人留在车上,一边悬心父亲的病情,一边百无聊赖,忽听得外头传来男人训斥的声音:“这个小乞丐是谁带进府里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