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珮儿倒飞出去,狠狠撞到墙上,才再重重摔在地上,殷红的血立马就从她嘴角喷涌而出,与苍白的小脸形成十分强烈的对比。
眼见李靖阴沉着脸又要走向她,吓得险些尖叫出声的李芷妍赶紧拉住他:“三哥,不要,不要杀她,不能杀她……”杀了她会惹来大麻烦的!
李靖一把甩开李芷妍。
李芷妍踉跄站稳,再度扑过去从后边抱住李靖的腰,哭道:“哥!求求你了!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害了母妃的!不管怎么说,母妃都养大了你啊……”
这话起作用了,李靖停了下来。
“咯咯咯……”
珮儿已经缓过劲儿来,苍白的脸,殷红的血,扭曲的表情,此时此刻的她一点都没有身为宫女的卑微,明明腹部剧痛,坐在那里动弹不得,呼吸都困难,却依旧傲慢的居高临下俯视那人前尊贵无比的皇子公主,语气讥讽:“大人让我带句话给三皇子……他说,他会继续盯着你的,哈哈哈哈……”
李芷妍面色苍白,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惶恐的看向李靖。
李靖面色也不好看,狠狠的瞪着珮儿。
“什么三皇子三公主淑妃娘娘,你们不过是罪臣之后!咯咯咯,这是你们祖上背叛主上投靠李家的惩罚!罪臣之后同罪!”
珮儿也不知道有什么依仗,面对李靖的愤怒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得很得意,但她的表情明显的有种病态的扭曲,看起来十分狰狞,一点儿都没有平时沉稳能干的温柔样子。
罪臣之后同罪……
李靖觉得这句话是他人生中听过最大的笑话,然而这句笑话,却主宰了他的人生,他母亲的人生,他姨母的人生,他妹妹的人生,让他们卑微的活在所谓的人之上!
“三皇子似乎很不甘心啊,可惜……”珮儿嗤笑:“咯咯,相识一场,我奉劝三皇子一句吧,若不想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你最好还是乖乖的,不要去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东西,继续卑微的苟延残喘,说不定哪天主爷满意了,一高兴就赦免了你的罪,哈哈哈……”
李靖眯了眯眸,忽然笑了:“多谢珮儿姑娘提醒,我会铭记的。”
珮儿没想到他这就冷静下来了,不禁愣了一愣。
“珮儿姑娘这一跤似乎摔得不轻,不赶紧服药恐怕难以痊愈,我便不打扰了。”李靖说话间若有似无的瞥了李芷妍一眼,便离开了。
李芷妍没有跟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可否劳烦三公主扶奴婢一把?”珮儿笑吟吟的看着李芷妍,话的内容倒似挺客气,可语气,却分明有命令的成分。
李芷妍迟疑了下,神色极其难看的走了过去。
她一直以为,珮儿和她是一样的,不……应该是比她更可怜的,因为她起码还有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公主,而珮儿,却不过只是个宫女而已,却哪里想到……
“三公主是不是很好奇我的身份?是不是很奇怪,我凭什么成为使者?”珮儿顺着李芷妍搀扶,才勉强站起身来,笑吟吟的问李芷妍。
李芷妍咬唇。
她以前只觉得珮儿特别聪明且善解人意,每每都能先一步知道她所想所忧,是最贴心的人,可如今,她却觉得这份贴心很可怕,这意味着她至今为止的一举一动,都从未逃不过珮儿的眼!
“告诉你也无妨……”
珮儿森森的看着她,眼里是浓郁的恨意:“要不是你们祖上忘恩负义背叛先皇,如今,该做宫女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而我,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锦衣玉食享受你当下享受的一切!”
她竟是前朝的皇室血脉……
李芷妍一惊不小,但很快便又莫名的淡定了——前朝皇帝昏庸淫荡,宫中年轻的宫女就没一个能逃过他魔掌的,所诞血脉简直数不胜数!
说句不好听的,所谓的前朝皇室血脉,在当时就跟大白菜一样,压根不值钱!
然而这珮儿却也不知是被如何洗脑的,竟觉得那所谓的皇子公主,一如她如今所看到的李氏皇子公主一般尊贵,一般锦衣玉食……
莫名的,李芷妍不禁有些怜悯起珮儿来,但,她还是更恨她。
她恨珮儿竟能识破了她与三哥的谋算,恨珮儿不声不响的将计就计,恨珮儿将她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破坏的如此干净,让原本应该成为她丈夫可以唯她与三哥所用的姬氏魁,变成完全不可控的姬氏极!
姬氏极!姬氏极!姬氏极!
西戎第一人,最有希望成为姬氏未来掌舵人的人,那种人,她拿什么去蛊惑他掌控他!
珮儿不削的瞥了她一眼,道:“放心吧,能让你嫁给姬氏极,就有让他乖乖听你话的方法,你,乖乖的当好你的三公主,西戎姬氏小王妃就行!”
李芷妍暗暗惊愕,眸光隐晦的闪烁。
有可以让姬氏极……乖乖听话的方法?
也好……
很好……
一个听话的聪明人,总比一个听话蠢蛋有用得多!
她现在才忽然意识到,三哥是对的……
不拼一把的话,他们谁也活不了!
**
西戎虽以可汗为尊,但疆土却主要是划分为五个区域,由五位掌兵大王分别管理。
五王相互之间有合作,亦有明争暗斗,这些年发展下来,姬氏占据与大华相邻商途繁荣,土地肥沃,矿产丰富等等地利优势,已赫然成为五王之首。
说得更简单粗暴一点,就是五王之中姬氏最有钱,而有钱,就意味着能养更多的兵,制造更精良的武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家主的姬氏极求娶李芷妍,对惠武帝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李芷妍出嫁姬氏关系十分重大,惠武帝不希望出任何差错,特地交代张皇后仔细操理,莫出了纰漏惹人笑话,还伤了与姬氏联姻的情分,哪里想到……
前些日子已见好些的张皇后,竟在前一天晚上又着风病倒了。
“臣妾咳咳……臣妾无用,嫁与皇上这么多年……咳咳……却……却只为皇上诞下煜儿一个……如今……如今更咳咳……更是病成这样……连为皇上分担的能力都咳咳……都没有……”
张皇后面色难掩的苍白,但与之前那阵子略有些惊悚的瘦弱相比,此时又明显的好了许多,起码已看得出病柳柔弱之韵。
她软软的靠在惠武帝怀里,身若无骨,泪雨如珠,满颜愧疚,憔悴却依旧气韵端庄,哪怕已半老徐娘颜色不再那般鲜亮,也依旧扣动人心柔软的那根弦……
“说什么混账话。”
惠武帝皱眉斥责,眼中却满满都是疼惜:“若非你当年不弃执意下嫁,后又心胸宽广一心扶持,岂能有朕今时今日?煜儿虽病弱,却聪颖过人,是朕最钟意也最满意的儿子,若非他……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张皇后感动非常,泪雨更加汹涌:“多谢皇上还记得煜儿呜呜……”
“他是朕儿子,是朕心目中无人能取代的储君之选,朕岂会忘记他。”提起太子,惠武帝也是一脸的伤感。
气氛若一直如此悲伤,惠武帝终会不耐厌弃,张皇后也是明白的,所以很快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这些年臣妾不适,都是杨妹妹在替臣妾打理后宫大小事务,三公主的事,不如也交托给她主理吧,交托于她,臣妾也最是放心的。”
半字不提李芷妍的生母淑妃。
惠武帝静默了会儿,点头:“皇后好好休养,朕回头便交代杨贵妃主理此事。”并未在意张皇后不提淑妃一事。
张皇后疲惫了般的缓缓合上了双眼……
杨蓉儿,你等着,本宫便宜了谁也绝不便宜你母子两!
**
大华公主出嫁,本没有皇子成婚那么繁琐隆重,奈何李芷妍是要出嫁西戎姬氏,是明显的政治联姻,要表现出诚意,又要体现出大华天家的体面和威仪……
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复杂了。
姬氏极首先就要先回去准备,而有了他娶李芷妍这意外的一出,惠武帝自也不好再留姬氏魁入赘大华,姬氏魁也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回西戎。
姬氏极直白的要求,让夏阳跟他一同前往西戎。
惠武帝请了老战王入宫商议之后,意思性的派人知会了李旭一声,此事便敲定了。
当然,同行的免不了有个代表大华代表惠武帝的使臣存在。
之前负责招待姬氏魁,后又多招待一个姬氏极的姜戎,很荣幸的脱颖而出,被赋予了这一光荣的使命。
如此这番匆忙整装,挑选随行,时间便定于九月末出发。
夏阳如今不但是镇北候府的郡主,夏家军的继承人,还是李旭的王妃,天家媳妇……
她要去西戎,年轻一辈的皇家女眷们自是要意思性的来送一送。
“我也好想去啊……”
李慧茹全程都在表示羡慕,末了还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拽着夏阳就不放:“九嫂九嫂,你也带上我一起吧,我保证,会很乖的。”
夏阳年纪虽然比李慧茹小,但奈何她这两年身高发育等等完全全面性的发展,窜得非常快,早已比李慧茹高出一大截,因而此时李慧茹拽着她撒娇,画面还真是半点看不出违和感来……
不过,看不出来,不意味着大家就忘了。
紫霞公主第一个嗤笑出声,不高不低的侧头与自家嫂子赵芸惜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确实不错呢,四姐如今也是越发的不要脸皮了。”
论起脸皮厚度来,夏阳敢认大华第二,就没人敢认大华第一,紫霞公主这所谓的近墨者黑之中的“墨”,无疑是指夏阳了。
赵芸惜无奈又宠溺的嗔了紫霞一眼:“莫要浑说。”转头看向李慧茹正要圆场,却就听到李慧茹更加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呵呵,不就是记挂上次野梅岭玩耍,大家都去了九嫂那里求宿,偏都没去你们那儿求落了你们的脸么?”
李慧茹笑吟吟的,不顾沈妙梅皱眉提醒,连赵芸惜一起刺:“这不是没办法嘛,紫霞妹妹荣宠一身,二嫂凤仪款款不怒自威,都是云端上的人,在你们面前我们这些凡人实在不得不自惭形秽……你说是不是呀三嫂?”
秦语姗本就是被逼着来的,眼见有热闹也没有要凑的意思,反正这里是夏阳的地盘,闹大了也得夏阳收拾,她还乐得一旁看热闹,谁知李慧茹这死丫头,偏偏把她给拎了出来,又偏偏,他们那天晚上去了客栈也没去李诚夫妇那里,还偏偏李芷妍在客栈里和姬氏极闹出了事……
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多想,一多想,就会越发的觉得周围的人事物果然和想的一样,都在针对自己!
更何况,紫霞和赵芸惜本就不是善茬……
秦语姗瞬间就被刺激到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外看来都是李靖的王妃,李芷妍的嫂子,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于是勾唇便是一笑嗔应李慧茹:“四妹妹又调皮了,你这样说,二嫂和七妹妹岂不更加不高兴了。”
紫霞一听果然不高兴了——三嫂这是变相在说她们小气呢!
赵芸惜无奈模样摇了摇头,低下眸去喝茶了,但她眼皮盖住的眼里到底是放什么光,只有她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