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岩在谢府住了两日,第二日晚便提出告辞,他还有公务在身,不敢在镇江耽搁日久,谢怀安早已言明要同他一起返沪,故而也没有多做挽留。
吴心绎为他收拾赴沪的行礼,她托先前在东北结识的旧友给谢怀安做了一身皮袍,毛绒绒的,有些滑稽。谢怀安说什么都不愿穿,吴心绎只说服他便要磨破嘴唇。
他还不知道吴心绎连日来在内府的遭遇,跟她说起话来嬉皮笑脸,全无正经,吴心绎佯做生气,抱着皮袍在床榻边坐了,埋怨道:“瞧瞧你这样子,哪有一点谢大少的样子。”
谢怀安在床上躺着,赤脚架起二郎腿,优哉游哉道:“这才是谢大少的样子呢,若是整日板着脸不苟言笑,那就是谢大老爷的样子了。”
吴心绎想起谢道中素日来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又转过身推他:“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眼下正是最冷的节气,而皮袍又最是御寒,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几身袍子废了多大力气?连父亲母亲的都还没送来,先紧着你穿了。”
“我不紧,还是父亲母亲最紧,”谢怀安瞧着她,笑嘻嘻道:“不如你拿这个去讨好母亲大人。”
他说者无心,听的人却忍不住鼻子一酸,吴心绎偏过头起身,将手上的皮袍挂到衣架上,用力将语气压的淡淡的,仿佛漫不经心:“你觉得我需要讨好母亲吗?她对我是不是还不太满意?”
谢怀安道:“媳妇讨好婆婆天经地义,和她对你满不满意倒没什么关系。”
吴心绎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他:“如果当初你没有娶我,会娶谁?”
谢怀安觉得这个问题没甚意思,懒洋洋道:“不知道,那阵子我还没有议婚。”
吴心绎替他回答:“一定是位门当户对的高门小姐。”
谢怀安又笑起来:“难道你不算是高门小姐?”
吴心绎哼了两声:“我算哪门子小姐,我只不过是个乡下额野丫头罢了。”
“恐怕你爹不会认同这句话,”他翻了个身,用手支着头看她,笑道:“况且野丫头怎么了?我就喜欢野丫头。”
吴心绎道:“你喜欢有什么用?你母亲又不喜欢。”
谢怀安翻身坐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母亲喜欢有什么用,我娶媳妇又不是她娶。”
吴心绎侧过身子来瞟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我何必讨好婆婆,我只需要讨好你够了。”
谢怀安哈哈大笑,汲上鞋子走去她身边,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我每日讨好你还来不及,哪里需要你来讨好?”
吴心绎在他臂弯里转身,用手抵住他的肩,不依不饶地问:“那母亲呢?”
谢怀安反问道:“你难道不是在替我讨好母亲吗?”
吴心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谢怀安笑嘻嘻地在她发髻上亲吻,眉心眼角流连不去,口中还含糊道:“所以我得多谢大奶奶,今日特来伺候你。”
吴心绎在他怀里挣扎一了下,惊叫道:“莫闹!你的行礼还没有收拾呢!那皮袍子你到底穿不穿呀?”
谢怀安拥着她往床边走,手上还不老实地解她扣子:“穿,都听你的,你说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男人除了养家糊口之外,似乎家里一切都不必再操心什么,反正谢怀安是不必管他明日出行的行李如何,只知道他只要出门,便有收拾妥当的箱子被装上车,衣物鞋袜,乃至笔墨纸张万物皆有,只待他需要时取用。
吴心绎半夜起来给他接着收拾行李,还唯恐在室内发出动静,特意将箱子和要带的衣物尽数搬出卧室,轻手轻脚地一一叠好,再整整齐齐地码进箱子里。
谢怀安半夜醒来,床头已空了一半,莫名其妙下床来看,才看到吴心绎只披了件外袍蹲在地上叠衣服,吓了一跳,将她拉起来时又摸到她手脚冰凉,立刻便开始上火:“你怎么亲自做这个?”
吴心绎被他训得莫名其妙:“我不亲自做这个,你出行提什么行李?”
谢怀安将她的双手塞到自己寝衣里取暖,被激的一个哆嗦,哭笑不得:“叫丫头们收拾就行了。”
吴心绎把手抽出来,娇俏地睨他一眼:“不,我就要自己收拾。”
谢怀安伸手拦着她:“那干嘛要放外头收拾?不冷吗?”
“我怕吵到你睡觉,”吴心绎推了他一把:“你回去睡吧,我收拾好了就说。”
谢怀安二话不说把箱子合起来提进卧室:“我醒都醒了,哪还睡得着?不睡了,我陪你,跟你说说话。”
吴心绎又睨了他一眼:“现在反倒情意绵绵了,要说走的时候,还不是一口就答应下来。”
谢怀安苦笑一声:“那是为了生计奔波,不得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