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暨拿准了秦夫人必定不会将婚事一口答应下来,因此才敢两方糊弄,以图稳住两个人,为乔治争取时间。他寻着吃午饭的机会将乔治约在角门里,语气有些焦急:“你没有摆平你父母,为什么急急忙忙跑来求亲?”
乔治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长长叹气:“我若不来,她岂不是要被许给郑家了?”
陈暨道:“你要多谢太太听不懂洋文,我是将两边都给你糊弄住了,下一步怎么办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乔治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不列颠了,我愿意为恬永远留在中国。”
陈暨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愿意丢掉你的爵士身份?”
乔治耸了耸肩:“我原本就不是什么爵士。”
陈暨道:“那你以为一个庶民可以迎娶谢家小姐?”
乔治这才弄懂他接连问话的意思,惊讶地看他:“难道你是勋贵?”
陈暨笑了起来:“你的中文的确是进步了不少。”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是勋贵,但我父亲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没有我背后的陈家,我也娶不到谢家小姐。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与阿澜是议婚在前,谈情在后的。”
乔治道:“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放弃斯宾塞家族的身份,我就配不上迎娶谢家小姐了?难道谢家结亲是看门第而非品德的?”
陈暨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在我们中国人看来,门第代表了家风,一个作风正派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儿子显然会比鸡鸣狗盗之家的后代更能称得上是君子,他们想招一位君子做女婿,当然在此之外,还希望女婿能够有相应的财力,能够保证女儿在婚后依然可以吃穿不愁。”
乔治却摇了摇头:“我与谢家夫妇相识已经有些年头了,我不信他们不能从我的言行中看出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所反对的是我的血统,因为我不是中国人,所以他们不情愿。”
陈暨笑了一声:“那你的父母反对的是什么呢?”
乔治张了张嘴,怔楞片刻,颓丧地垂下头:“他们并不是因为恬的血统而反对她,他们只是反对除了他们看上的那位女子之外的所有人。”
陈暨大吃一惊:“你已经订婚了?”
乔治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二哥安德烈都还没有订婚,无论如何不会轮上我的。”
他还想在说什么,但丫头已经找过来,请他们二人到三堂用膳,男宾与女宾照旧是分开吃的,秦夫人将薇妮请到了内院的花厅里去,并将婉恬也叫了过来。
这是婉恬第一次见到乔治的家人,她发现薇妮同乔治的相貌并不如何相似,薇妮很瘦削,颊边的颧骨高高凸起,使得整张脸在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显出几分刻薄之态。婉澜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俩寒暄,生怕薇妮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幸好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着意夸赞了婉恬的风姿仪容同她那一口流利的英文,并说:“我终于明白了乔治为什么如此中意中国以至于迟迟不愿回去,倘若我是个男人,我也会被这样的女孩子迷住。”
婉恬客气地向她道谢,说自己也很倾慕不列颠的英伦风味,还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愿意再到英国去一趟小住些时日,以便能更加深刻地感受另一个国家的风土民情。
谢怀安刻意关照了厨房,让他们准备刀叉和单独成盘的食品,但薇妮却坚持入乡随俗,学习如何使用筷子从盘子里夹菜。她到底是一位贵夫人,深谙交际场上的各种规则,既然先前已经将来意和真是情况和盘托出,眼下便不必再摆一张冷脸来使人难堪。婉澜不用像陈暨一样欺上瞒下,倒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婉恬待薇妮很殷勤,比待婉澜还要小心翼翼,时刻都在注意她的动向,又得小心使自己的殷勤之举显得不那么刻意讨好,她接替了陈暨充当秦夫人和薇妮之间的翻译,而且这时候婉澜才发现,她这个妹妹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竟然能将两人的原话进行恰到的改编,使它们更加容易被另一人所理解接受。
菜上来的时候,有个丫头过来像秦夫人行礼,附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两句,不知是什么内容,却使秦夫人立刻脸色一变:“啊呀,我竟然忘干净了。”
婉恬立刻道:“是郑家太太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