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脸色也是苍白,他抖了抖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等我上菜市口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驾来的马车:“姑娘,最后帮我个忙,帮我把这辆车驾到瓶颈胡同口,扔那就行了,再去东来顺找一个名叫谢怀昌的,叫他自己回家。”
那姑娘震惊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谢怀安心里着急,又催她两句,还推了一把,姑娘反应过来,继续用惊疑地目光看他,将他提到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谢怀昌,我知道了。”
她走了之后,谢怀安自己拿了柄枪站两具尸体边,想将枪收起来,却不知应该放哪,那姑娘也挺神,都没看清这枪她是从哪掏出来的。
京城在光绪28年的时候就已经设立了治安警察,据说是因为辛丑年惨败,跟洋鬼子签了条约不在北京设立军队,老太后因此寝食难安,当时还是北洋大臣的袁世凯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以警代军的妙招,钻了条约的空子。
警察来的时候,谢怀安正拎着抢在墙上倚着,压根没有想逃跑的意思,那警察也是中国人,见他打死洋人,眼神不由得同情起来,打头的那人给他上了手铐,押回去的时候还问:“因为什么动的手?”
谢怀安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那女的呢?”
“走了。”
警察惊讶道:“走了?她走了谁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谢怀安道:“寻常姑娘被调戏就要吓死了,更何况她还看我杀了两个人,哪还能镇静自若地等到各位警察老爷来?”
“好好说话,什么警察老爷,我姓刘,你叫我刘警察就行了。”刘警察不满道:“就算他当街调戏民女,你挡一挡就行了,大不了打一架,动什么枪?你知不知出人命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是洋人的命。”
谢怀安长长叹了口气,心说这袁大帅既然做了他弟弟和吴家的大冰老爷,那顺手捎带着救他一命应该不算什么太大的麻烦事。他方才仔细检查过那俩洋人的尸身,穿着脏污破烂,兜里也没几个钱,邋里邋遢,约莫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只要大使馆不借题发挥。
他在警察局录了口供,又在口供上压指纹,然后被关进牢里,那刘警察约莫是敬佩他仗义出手,为他安排的牢房正临窗,他在那张稻草床上坐下,拨了拨床脚的被子,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闲事不好管啊……
他把手收回来,抓了一把稻草擦了擦指尖。
谢府早就炸了锅,那姑娘打发婢女去东来顺报信,自己驾着车去了瓶颈胡同,她本想亲自去谢府,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谢怀昌回府说,自己则慌慌张张地往回走。今天过得可真是惊魂,她一直提着一口气,直到见了自己母亲,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道中决定备重礼去向袁世凯求情,在北京城里杀了两个洋人,这罪名不用谢道庸解释他都能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他令秦夫人数了银票,又自谢道庸处借了些,凑出三十万银票来,也顾不上袁世凯原本定的会面时间,急急忙忙就去府上递了帖子。
袁世凯在书房见他们,脸上还带着微笑,谢道中神情憔悴,打了无数遍腹稿,都不知该怎样向袁世凯开口。
秦夫人等不住了,一张嘴就泪眼婆娑,咚一声跪倒地上:“求大人救我儿性命。”
袁世凯连忙来扶,手伸到一半又顾忌到她是个女眷,便指使了一个丫头:“嫂夫人这是干什么,来起来说。”
秦夫人被那丫头硬扶起来,又坐到椅上:“我儿怀安,白日里当街……当街……”
谢道中叹了口气打断她,起身向袁世凯大礼参拜:“白日里有两个洋人当街调戏民妇,被我儿怀安见着了,阻拦不成,被迫动了手,出了人命,眼下犬子已经被警察押走了,想请袁大人通融,能不能饶犬子一条性命。”
袁世凯又来扶谢道中:“之平莫急,不是办不了,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了。”
谢道中和秦夫人都吃了一惊,袁世凯看着他们的表情,又哈哈一笑:“早有人来求过情了。”
谢道中夫妇更加惊疑,使劲瞅着袁世凯,而袁世凯却摆手道:“不能说,答应人了,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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