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靖来了,将手轻轻摆了摆,“李长史来的正好,来,与我一同饮上几杯。”
李靖也不拘束,施了一礼便在席上坐了下来,抚着胡须便笑道:“饮上一些倒也无妨,只是借酒浇愁,智者不为也。”
李秀宁斜了他一眼,一扬脖再饮一杯,随手斟上,道:“李长史可称智者,我嘛……如今烦恼颇多,正需长史指教。”
李靖道:“至尊来去匆忙,不像是有要事与殿下相商的样子吧?”
李秀宁嘴角微微撇了撇,酒杯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李长史何必明知故问,如今父皇能与我相商之事,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李靖脸皮颇厚,稍许的讥刺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在李秀宁麾下效力至今,实际上两人都已相知颇深,装糊涂这种事儿是装不成的。
沉吟了一下,李靖才道:“至尊要殿下如何?”
李秀宁捏着酒杯,懒懒的道:“还能如何……”
说到这里,李秀宁将酒杯重重的顿在案上,“交兵在即,不论胜败,哪有情面可讲?胜了,父皇还能听我劝说,容人称臣?败了,旁人还能听我区区言语,放着晋地不取?
我又非苏张,能说的两家罢兵,其乐融融不成?”
扑面而来的怨气,让李靖愣了愣。
那边儿李秀宁毫不犹豫的又灌了一杯,顺手将酒杯扔在桌案上,“此战过后,我会出京走上一趟,让李武他们准备一下行装,估计不出一月就得启程,李长史且掌管好府中诸事,等我归来……呵呵,也不知此去还能不能回来……”
说完,李秀宁已经起身,“饮的有些多了,长史自去便了,我也要去后宅歇息一下。”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迈步走了。
李靖直愣神儿,这好像不对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呢,脑子有点乱,却还是起身恭送李秀宁离去。
等李秀宁带着仆从走没影了,李靖静下心来琢磨了一下,才有些恍然,不由苦笑连连,他老李家的人,果然是各个狡诈。
实际上想想,人家什么话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只是他又犯了老毛病,将自家看得太重而已。
人家显然是在告诉他,之后要去晋地走一趟,目的也是说的清清楚楚,之后还让他留在公主府中,不要妄动其他心思。
而且,人家生怕他提出要相随北上,拒绝起来伤了各自的情面,所以根本没容他说什么便佯醉溜走了。
想到这些,李靖也是哭笑不得,亏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被个小女子耍的团团转,还想着帮人家出谋划策呢。
早就应该想到的嘛,李三娘子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借酒浇愁,还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父亲口出怨言?
好吧,他这事后诸葛亮做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差这一次,在情商上面,李靖虽不算是低能儿,可与很多人比起来,他差了可不止一筹。
…………………………
当然,此时耍了些手段的李秀宁可也没什么得意之情。
步履匆匆的回到后宅,酒意有些上涌,梳洗一番,便屏退下人,静静的安坐于房中榻上,扶着额头开始琢磨起了这糟心事儿。
她父亲显然没那么糊涂,是要等战事过后才让她北上晋地。
这说明什么,李秀宁很清楚。
此战已不可避免,胜了战果应该也不会太大,因为就算李破败回了晋阳,有并代两州作为支撑,唐军想要顺势重夺晋阳的希望非常渺茫。
败了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晋地全盘糜烂,甚至于长安都要狠狠摇晃上一番。
所以,无论胜败,她估计都会作为唐使去见李破,只是到时手中所持筹码不同罢了。
想到此处,李秀宁心里动了动,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就算见了面,又该和那人说些什么呢?
就算有那个机会,她真能狠得下心来,引得那人来长安引颈受戮不成?
那人又会不会强留她在晋阳……
酒后有些酡红的脸庞烧的更厉害了,李秀宁心烦意乱的在榻上翻滚了几圈儿,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年云内之种种。
那些时日,短的好像白驹过隙,却如同一生般漫长,痴痴的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已是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她的眉头紧紧的蹙着,嘴角却露出几许笑意,可能即便是在梦中,她的忧愁和欢乐都是纠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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