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代州三郡再恢复,也是边郡,先天不足,总是比不上并州之优越。
代州重要的是军事力量,这里的出精兵的地方,代州军之所以如此精锐,这和代州的民风,战略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一点不管是李破,还是宇文歆其实都明白。
可反过来说,军事力量又来源于充沛的兵员补充,人口是其最重要的一个基础。
还是那句话,李破要的是稳定和秩序,在他眼中,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宇文歆提到的是发展和繁荣。
重点虽说不同,可并不相互违背。
只是雁门的繁荣,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
所以,宇文歆试探的提到了行商之事。
没错,这才是雁门可以和晋阳比拼一下的地方,南北行商,必然要经过代州三郡,商税从来都是代州三郡税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大致上来讲,代州三郡,马邑,楼烦在优势在于可以牧养牛羊战马,雁门有一部分农业,有一部分牧业,在这个上面,和马邑楼烦差相仿佛,甚至于要逊色几分。
其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商道必然要经过雁门,而作为代州总管府所在,他是有权大量收取商税的。
而和突厥通商,其间的暴利显而易见。
南北商路断绝已经有些时候了,现如今也不是什么通商的好时节,这还需要看形势的变化。
尤其是现在只有并代两州在手,就算通商,也没多大的效果,可以交易的东西太少。
实际上,从大业十三年到现在,雁门当务之急,还是将幽州移民安置好了,其他都是容后再说的事情。
宇文歆呢,也只是略微提了提,先打个底子,实际上,他觉着,晋阳即下,李破早晚会率兵南下,到了那时,抚有晋地全境,正好雁门也安稳了下来,万事俱备,通商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几乎是方方面面的事情,送走了宇文歆的时候,李破晃了晃有点晕乎乎的脑袋,矫情的感叹了一句,百废待兴啊。
唯一让他有些轻松的是,今年的战事算是彻底结束了。
唐军没来打晋阳,不然他也不会在雁门呆的这么舒服。
唐军驻于介休,不甘的看着晋阳,却没有不管不顾的攻过来,等到大雪一下,他们要是来攻打晋阳,那就是找死了。
要打的话,总归要等明年春暖花开再说。
北边的突厥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府中还关着个伽蓝公主呢。
对于突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一下打的它太疼,而义成公主没有抢到汗位,那就不用说了,新的汗王上任,没有比李破更好的立威对象了。
这么一想,放松的差不多了的李破,终于开始认真的盘算起了来年的事情。
所谓未雨绸缪,战争这东西,不能等事到临头,再来想对策,以最糟糕的形势,来做最充分的准备。
相比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政务,李破的战争哲学,相比之下显得更加的系统化。
想到战事,他的脑筋不由自主的便灵活了起来。
与其腹背受敌,不如先下手为强。
占据晋阳之后,他对李唐算是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忌惮之意,显然,先下手的话,就只能是离着更近的唐军了。
想到这些,他反而不那么着急去晋阳了,晋阳那里肯定有一大堆糟烂事儿等着他,静不下心来,所以他继续留在了雁门,认真的思索着来年的战争。
而当王庆从楼烦回到雁门,封赏的事情也就放在了李破的面前。
打了半年的仗,有功将士都在等着封赏,准备过个好年呢。
这事李破想过,已经有了些主意,李碧的提议和他想的其实不谋而合,是到该建立军府的时候了。
别看军府制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可在封赏有功将士上面,却有着非常大的空间,容纳性相当的不错。
其实更好的出路是爵位,可李破现在别说称帝了,连称王的打算都没有,他总觉着不是时候,份量太轻,弄个什么王之类的称呼,不啻于沐猴而冠,显得有些可笑。
他这种想法,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那些反王们的轻蔑。
什么长乐王,西楚霸王,顺风王,漫天王的,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开玩笑的味道。
要是有人敢给他弄个这样的称号,他一定让那人后悔生出来。
当然,建立军府也不是一挥而就的事情。
不用太费劲的地方在于,从西魏八柱国时代开始,延续至今,府兵制已经极为完善,不用怎么去修改了。
当年,西魏宇文泰设八府,以关陇乡兵充之,一举奠定了关西军事门阀的根基。
而到了隋文帝杨坚年间,杨坚更进一步,大举解除鲜卑贵族兵权,恢复汉姓,以府兵入民籍,在册人口于是激增,顺便又减少了割据之祸的威胁。
也就说这个时候,扎根于户籍之上的府兵制,终于焕发了蓬勃的生命力,让大隋一举进入盛世时节。
人口众多,兵强马壮,渐渐的在对突厥的战争中,占据了优势地位。
这无疑是制度上的胜利。
而到了隋帝杨广年间,府兵制败坏的非常之快,而这同样是制度上的崩溃,户籍渐趋混乱,滥用民力之下,府兵人家生活艰难,四处逃散。
后果很清晰的摆在人们面前,府兵制造成的战乱景象,比汉末战乱还要恐怖几分,最终还是形成了割据之局。
这几乎是府兵制的痼疾,他的根系就是户籍制度上面,户籍制度又很大程度依赖于官吏的才能以及清廉公正与否。
显然,这在门阀时代是行不通的,官吏多出于大族,与门阀世族关系紧密,而严明的户籍制度,显然并不符合门阀大族们的利益。
于是,君主只要稍不留神,便会给人可乘之机,更何况是杨广这样一个帝王了。
他的一生几乎都在和门阀世族勾心斗角,致力于铲除门阀势力,可实际上,他在行动上,却像一个昏聩狂乱的病人。
从大业初年开始,四处巡游,大兴土木的他,就已经动摇了大隋的根基,也就是他的户籍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