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随即便从房中的桌案之上,拿起了一包东西,交给了李破。
李破看了看形状,就知道,这肯定是太守的印信,私授朝廷印信,也不合规矩,可在这个时候,却让李破主政马邑多了一层合法的外衣。
王仁恭缓缓合上了眼睛,重又昏昏睡去。
李破朝老仆点了点头,便出了内室。
厅堂之间,陈大,王禄等马邑官吏将领都不约而同的到来,等候在了这里。
当李破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李破手里提着的东西,表情各不相同,王禄等人立即拱手,陈大等人,则躬身敲击着胸膛。
给李破的感觉就像是被传了皇位的皇子一样,弄的他本就不太愉快的心情更加阴暗了几分。
“都在这里做什么?大战刚过,善后之事繁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有何差错,我唯你们是问,对了,王郡丞,给我找个住处……”
“还有,城中伤亡如何,粮草又如何,过后整理一下,报给我,其他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别拿一些小事来烦我。”
虽说语气很不好,可有了主心骨儿,很多人瞬间就是精神一振,连对李破有着不满的陈大,都觉着身上轻松了下来。
没办法,一地哀鸿的马邑城现在太需要一个出来主持大局了,不怕你有多严苛,就怕你不管,甩手回了云内……
很快,李破便被请进了郡府后宅的一间宅院,李破清晰的记得,这里好像是当初李靖家里一个外宅管事住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看上去有点熟悉,却又颇多陌生,几年下来,人事已非,而李破也缺乏故地重游的心境。
马邑郡城的现状,他已经有所预料,果然,送上来的东西,桩桩件件,都让人感觉这里住不下去了。
唯一值得欣慰,却又感觉特荒谬的是,粮食也许还能供城中的人们支持上几个月呢。
这不是说粮草有多多,而是伤亡太大了。
当初马邑城是近十万人居住的边地大城,之后陆陆续续招收流民,一度拥有十余万的人口。
当然,这个巅峰没保持多久就被打破了,大业十一年突厥南下的时候,就围攻过马邑。
而到了大业十三年的如今,马邑人口很可能已经不足五万了。
是的,战后统计的数字还很粗糙,马邑的户籍看来也需要重新整理了。
当初拥有大约三四十万人口的马邑边郡,经过这几年战乱,人口减半应该是比较真实的情形。
这还是在云内保存完整的形势之下,不然的话,只会更惨。
而马邑城这里,人口剧减之下,王仁恭从大户人家借来的那些粮食,就有了富裕,这不得不说,是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事情。
李破还没进入主官的状态,事情就又来了。
也许是心愿已了,当晚,王仁恭病逝于马邑郡府之内。
要是其他人,肯定觉着这是雪上加霜,王老头儿死的不是时候,可李破眼珠儿一转,主意就又来了。
他立即便命王禄等人治丧,并传来罗士信,让他带人每家每户的去告知,有想一并出丧者,就都随王太守一起吧。
随后,他又亲自带人,去清理了当初城外那处乱葬岗,也没管什么风水,离乱之人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个。
于是,他在城外开辟了一个简单的墓园,同时昭告所有马邑百姓,葬在这里的人们,将会树碑记之,要让后人们记得,有这样一群人,随着太守誓死抗击突厥,让一城百姓免遭突厥人屠戮……
这样煽动性的言语,让余悲满城的马邑城再次沸腾了起来。
最终,这里葬了三万六千人,大部分都是衣冠冢,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了,竖起来的都是木牌,用得上石碑的只有王仁恭一个。
大户人家子弟的要修的精致一下,家中没人了的,都只堆了个坟头儿了事。
这处墓园占地非常大,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坟头。
入葬的这一天,从城内一直到城外,哭声震天,满城百姓,都聚集在了西城之外,凭吊着亡灵。
马邑城的百姓们连粗糙的纸钱都烧不起了,只有用无数的眼泪和一个个的响头,来为故去的亲朋们送行。
李破给马邑城的人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宣泄悲伤的缺口,并振奋起了人们的精神,顺便将这座城池彻底变成了自己的辖地。
他也并未失言,几个月之后,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的一块巨大石碑也立在了墓园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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