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问候声中,带着一股森然的冷意,不光是朱儁一听就明,吕布身周的护卫,也都齐刷刷打了个冷颤。
朱儁带来的步卒总数在五千上下,长安城的两大纵横主道虽然宽敞,可也摆不下如此众多的人马,故而显得有些挤挤攘攘的,他面色不改,对着吕布拱手道:“好,奉先世侄果然是非常人,能够这么快进到长安城内来,不过……”
“不过什么?”吕布略带着些讥讽,冷笑道,“你还以为凭这些兵卒,就能将吕某逐出城外?”
话音刚落,吕布目光越过朱儁,对着他身后的兵卒高声喊道:“我是车骑将军吕布,与我为敌者,杀无赦,诛族!拿下皇甫嵩、朱儁者,无论死活,赏千金,位列封侯!”
前半句,吕布是在威胁,后半句,则是赤裸裸的诱惑,矢志要攻破长安前,吕布就费了些工夫,收集不少皇甫嵩和朱儁所率诸部的情况,知道朱儁还好些,帐下兵马随他多年,皇甫嵩帐下兵马,则多是拼凑起来的,虽称之为关中军,但实际上凝聚力并不够。
尤其是如今关中已被吕布的强力所震慑,只需拿下长安,所有人都知道,关中三郡诸县乡,必会传檄而定,故而当他踏马长安城内的驰道,说诛族杀无赦,给皇甫嵩和朱儁开出千金封侯的赏格,没有人不会相信。
朱儁亦是脸色大变,双目炯炯,紧盯过来,吕布则缓缓举起方天画戟,以作回应,在他身后,并州精骑同样缓缓举起手中的骑枪,火把光亮掩映下,犹如一片闪着寒光的枪林,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杀气。
如此引而不发,无边威势所形成的无形压力,才是最为庞大的,朱儁双目紧缩,暴喝一声:“杀!”
可惜,在他身后,传来的附和声并不如同往常那般齐整响亮,只有簇拥在身周的一众亲卫,不管情势如何,仍旧与他同仇敌忾,齐声呼应。
虽然隔得远,火把光亮下,朱儁身后的兵卒情形看不太清楚,可从人影憧憧来看,该当是有不少士卒开始犹豫起来。
这也难怪,对这些普通士卒来说,如果长安城不失,他们当然可以死战到底,可如今,吕布已经入城,在他们看来,长安已是保不住,此时再要他们陪着朱儁和皇甫嵩等人一起死,当然会有犹豫。
“杀!”
吕布心中冷笑,方天画戟猛地往前一挥,赤兔马应声窜出,率先杀去。
两千精骑齐声高呼,声势震天响,比之方才,不知强了多少倍。这股庞然气势,就成为压倒很多人心头的一根草,朱儁只听到身后轰然炸响,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这是兵卒不战而溃,四散奔逃。
无边的失落,疲累,心酸,悲怆,一起涌上心头,朱儁喉头一甜,差点就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勉力压抑住之后,他悲呼一声:“杀!”
说完,他已是怡然不惧地纵马迎上吕布,手中的长槊,高高举起,奋尽全身气力,怒吼连连,迎着吕布,猛然砸将下来。
只是他这般举动,在吕布眼里,跟自杀并无二异,其实在朱儁身后一众护卫眼中,也是如此,是以在朱儁催马窜出时,身后传来的,是声声疾呼。
吕布心中亦是感慨连连,手上却丝毫不慢,方天画戟如出海蛟龙,抢在朱儁的长槊砸下之前,一头扎了进去。
此时,朱儁的长槊,才刚刚挥舞过头顶,蓦然全身气力尽失,长槊只是顺着惯姓,飞脱出手,吕布左手闪电般探身,一把抓住长槊,眼含热泪,怒吼道:“降者不杀!”
对吕布的格外开恩,策马奔杀过来的护卫,充耳不闻,虽然只有区区百来人,气势倒是不减,见到统帅朱儁只是一个照面,就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个个双眼通红,悲愤交加,嗷嗷叫着,一窝蜂地朝吕布杀来。
吕布哪会惧怕他们自杀式的冲杀,扔下朱儁的长槊,一抖赤兔马缰绳,杀上前去,在他身后,宋宪已率一众精骑杀至,宛如一道滔天巨浪,只是瞬间,即将朱儁帐下百来名护卫给淹没其间。
至于朱儁带来的近五千兵卒,此时毫无斗志,正在四散逃窜,逃不掉的,也不知是谁带头,扔下手中的兵刃,高举双手,就地请降。
从兵卒,到将校,都是如此反应,实在是因为今夜的情形,已然超出了他们的心里预期,他们万万没想到,吕布一直围而不攻,却突然就攻进城来,再想到伴随着吕布这个名字的种种传言,就更是令他们斗志全无。
接连击溃皇甫坚寿所率的关中骑卒,以及朱儁所率的步卒,长安城内,虽然仍有万余兵马,可已然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当吕布麾下的精锐步卒开进城内时,就更是如此。
如今,摆在吕布面前的,已是维持城内的秩序,捕杀四处作乱的溃兵,至于皇甫嵩,吕布在探知他仍旧待在府邸里后,并未立即率军前去围攻,只是亲自率军驻扎于附近,就近监视。
至于入城的大军,则交由徐晃、张燕、韩暹和杨奉等将,分别在城中各处绞杀溃兵,收拢降卒,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