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树勋也是甘蔗地里嚼黄连,有苦说不出。若不开田头会,还可作为受害者得到些同情;田头会上每句话都被人记着,此时他成了众矢之的。
直播稻象股风刮过,生产队长们却还惦着直播稻的化肥奖励指标。下午,大队开生产队长会,刚提到“秋种”;生产队长们说,“正好,用化肥‘吊’一下,种批‘早秋菜’。”可大队干部都不接茬。队长们便闹开了;客气点的说:“我们总不能驼背跌跤,两头不靠吧?”嘲讽的说:“我算是开了眼了,五八年的‘卫星’没赴上,今天自己放上了。”强硬的说:“让我们在田里种的稻草怎么办?抵公粮还是卖余粮?”最支持田树勋的沈金生装着解手溜了,大队干部只得推给公社;一边作思想工作,心里、嘴上也忍不住地埋怨田树勋两句。
田树勋是个孝子,事情连累了姆妈,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思前想后,田树勋觉得只有转移斗争大方向;什么事比田里绝产更让人关心呢?“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田树勋早就发现了一个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各个生产队公然打着集体的牌子,耍花样瞒产私分。
据队里人公开说,从959年初开始,农村就搞瞒产私分;近年好多了,因为已变为合法化了。
瞒产私分首一是收了粮,生产队不分谷,分米。理由很充足;一是打米要去跃龙港口的碾米房,来回四五里,不方便;二是生产队蚕房不够,要用社员住房养蚕,各家备个粮囤,养蚕时不方便。再说队里的储备粮要人,多一二囤粮又不要増加人。可细想,雀吃鼠耗的损失全由队里承担,这里漏洞有多大?
更严重的还是在打米上,说是打“八二五米”(一百斤谷打八十二斤半米,十七斤半糠),实际打成“七二五米”(一百斤谷打七十二斤半米,二十七斤半糠);却仍然按“八二五米”分,社员把分回去的精糠一筛,每一百斤谷的糠中至少能收回碎米六七斤。而就这样一来二去,每打一百斤谷队里要贴补十四斤谷。钱北大队人均每年分谷二百六十七斤,生产队为此要人均补贴三十七点三八斤谷;全大队共计为一千六百九十三人,一年的补贴稻谷高达六万三千二百八十四斤(相当于一百亩的“湖粳七二”晚稻收成)。
而令人发指的是这些漏洞,各个生产队的瞒产竟然是利用“储备粮”来作掩护。口粮谷所发生的不足,生产队先用“储备粮”补上;下季新谷入仓先瞒产补足“储备粮”。周而复始,使“储备粮”长年处于账物不符,严重地破坏了“储备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基本原则。
田树勋借口去给阿爸送点“小菜”,进了趟城;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县革委会门口转了二圈,乘人没注意,把信直接投进了“检举信箱”中。这是“口中夺粮”的事,他不敢让人知道;就连对阿爸他也没说。连田树勋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投信时正好被一个“关键人物”到了……
这个“盖子”一揭开,上下都震动;只是并没有象田树勋所担忧的,“会有颗‘原子弹’的威力”。
瞒产私分其实是一个全国性的老问题,起源于“浮夸风”;为了迎合“大跃进”,农村干部怕“拔白旗”,争先恐后“放卫星”,结果社员连饭都没有吃。于是,人人“作贼”,队队“瞒产”;蔚然成风,连中央都为之无奈。据说,**都为此情况讲了一段有名的话:“生产大队小队普遍一致瞒产私分,深藏密窖,站岗放哨,保卫他们自己的产品……我以为生产队的做法基本上是合理的。”据生产队里人说,从959年初开始,先是偷,见什么偷什么;青蚕豆、嫩黄豆、特别是红薯。当时大队有人监督收获,白天队里挖红薯时,社员们边挖边埋,晚上又去捡漏,捡漏的红薯比白天收得不会少。捡漏的也是全队分,这样一块地的红薯要分两次,费时费力,干脆就搞“瞒产私分”。
于是,一年两次“估产田头会” 是一片叫苦声,仿佛田里垂着的不是稻穗。争归争 说归说,国家的“统购”是硬指标。962年,国家开始由**、邓小平主导经济恢复工作,实行国民经济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上面干脆制定了“一定二平” ,“一定”是核定“统购指标,雷打不动” ;“二平”是平均亩产量,丰欠不管;平均人口,生死不管。政策好是好,可“尾巴”太多,年年必须增产,不然怎样去卖余粮,交忠字粮、爱国粮、贡献粮……
县革委会见了检举信,立即发文要求各公社严查;公社也下发通知,强调各大队应“核查‘口粮谷’,严格制止各种巧立名目,‘私分粮食’的现象发生”, 各个生产队以分谷为主,并“加强对‘储备粮’的管理,认真查实,作到账物相实。”同时通知各碾米站必须严格加工的标准,认真登记。
关于直播稻的损失,各级领导也都表了态,只是话说得含糊。领导们说,首先要端正态度,要肯定革命的大方向。干革命就会有牺牲,有时要交点学费。造成了损失,组织上一定会认真考虑,统筹处理。
果然,领导表了态,各生产队都急于库里的粮食分配,谁也没心思顾及直播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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