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小霜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相貌娇美,灵透聪慧,所以很得小霜的喜欢;爱屋及乌之下,他也曾暗中仔细观察过她,正如小霜所讲,她是极聪明的;可小霜终究是看走了眼,没看到她隐藏在表皮之下的勃勃野心。
耳边听着那娇柔绵绵的嗓音,周齐虚晃的眼神微微一眯,这才借着光线将此刻跪在眼前的女人看清楚;她穿的很单薄,一头乌黑的长发甚至都未梳理,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更别提向来总是浓妆重抹的那张脸今日更是未施粉黛;看着在散落黑发下半遮半隐的面孔,周齐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与她第一次深夜欢好、颠鸾倒凤的那一晚。
想到这里,穆流萍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本是颤颤巍巍的脚步渐渐变得平缓,一步一娉婷的慢慢朝着光源靠近,最后,停在书桌前的两步之内,盈盈下拜:“候爷,世子已去,您请节哀,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在叶霜去世后,侯府上下虽是穆流萍来主持,可在她的印象中,周齐永远都像一座岿然不动的远山形象出现在她面前;他少年得志,数十年来的人生意气风发,几乎很难能够看到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事可以让他产生困顿之意,尤其是在她的面前,他几乎成了她全部的信仰;多少年来她的生活全部都是围绕着这个男人,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他,穆家需要他,所以不管她用尽什么手段,咽下多少委屈,都不愿将投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收回;所以,渐渐的她也就淡忘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凡人的这个事实;直到今日,在亲眼看见他痛失爱子,孤绝的一个人坐在幽黑的书房中,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露出又凶狠又悲愤的眼神时,穆流萍不觉恍然觉悟;原来他,也是会痛、会受伤,会伤心难过的普通人罢了。
在很久以前,她还是叶霜身边的贴身丫鬟时就听叶霜无意间提起关于周齐的一个怪癖,那就是当他极为痛苦挣扎的时候,就会对刺眼明亮的光线格外敏感,所以,在他们夫妇的寝室旁边总是有一间永远只放着一个小板凳的小黑屋,那间屋子几乎常年上锁,只有周齐有钥匙能够打开;纵然是像叶霜这样对他极为重要的女人,她都没见过他走进黑屋几次,更何况是穆流萍?
穆流萍觉得自己的后背瞬间爬满一粒粒渗人的鸡皮疙瘩,四肢忍不住微微发颤,本是苍白的面容正是在细小的火光下,显得孱弱。
“把门关上。”疲惫嘶哑的嗓音响起。
跟门外的阳光灿烂相比,并不是很大的书房中却是没有一点光线,黑色的围布将书房四处的窗扇遮的严严实实,竟是连一点光线都无法刺透进来;沉香色的硕大书桌上,点燃着一盏牛油蜡烛,火光萤萤微小,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投下一片淡黄色的晕圈;而周齐此刻正是半趴在那片淡黄色的晕圈中,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眼,近乎阴厉的瞳孔渐渐收缩,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女子。
在穆流萍从外面踏进来的那一刻就错觉的以为自己像是走进来令一片她不熟知的天地。
书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