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当然知道阿槿是个麻烦事儿,不过,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个不相干的人。
“对了,杨姨娘最近怎么样?”
萧南斜倚在隐囊上,半眯着眼睛,似是沉思,悠悠的说道:“近几日天气骤变,不知她的身体可还康否?”
铁娘子一怔,旋即回答道:“回娘子,杨姨娘上个月刚请了一回太医,太医开的药,如今她还吃着。这些日子身体倒还好,并不曾有什么不适。”
萧南挑挑眉,重新转回方才的话题,道:“唔,阿槿既然病了,那就给她请个大夫瞧瞧。顺便问问大夫,她这病要不要紧,会不会传染?毕竟住在她附近的,不但有身体病弱的杨姨娘,还有阿嫮、长顺几个孩子呢,千万别被她过了病气。”
铁娘子不愧是个机灵人,闻弦歌便知雅意,心说话,就算阿槿的‘病’不传染,自己也要引导大夫说出传染的话,然后、然后——
她抬起头,等着萧南的最后决断。
萧南看到铁娘子眼中的了然和问询,浅浅一笑,手指轻轻抚摸着隐囊上的绣纹,道:“阿槿的病若是传染,就只能把她挪出去了。对了,长寿坊田庄的宅子还空着吧?让她去那里静心养病吧。”
让你走你不走,很好,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阿槿女士,你就在长寿坊看一辈子的老虎吧(亲们没忘吧,长寿坊荒芜,常年有老虎出没)。
铁娘子忙点头应道:“是,奴明白了!”
萧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郎君去书房见客了,待会若是遇到郎君,顺便告诉郎君一声。”
铁娘子眸光一闪,‘顺便’。呵呵,好个‘顺便’,她立时领悟主人的吩咐,躬身应道:“是!”
书房里,崔幼伯和崔叔伯对面盘腿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个小几,几上摆着个小巧的紫铜博山炉和两只茶盏,香炉和茶盏里都徐徐冒着热气。
崔叔伯把魏王府送来的请柬递给崔幼伯。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小八,这件事兄该如何处理?”
崔幼伯接过请柬,展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合上放在小几上,轻声道:“这件亲事是太子做冰人,圣人、皇后双双赞同的,想必昏礼一定异常热闹。咱们是丧家,不能亲去观礼,为表歉意,也该厚厚的备一份大礼才是。”
崔叔伯挑眉,他听出了弟弟的话中深意。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小八,你的意思是比旧例丰厚些?可、可这样魏王会不会——”
儿子的亲事自己不能做主,女家又是他看不中的人家,魏王还不定怎么气恼呢,若是崔家送了比规制还有贵重的礼,会不会费力不讨好?
崔幼伯微微一笑。道:“三哥说笑了,永安郡公昏礼,咱们送上重礼,是给魏王、郡公做脸,他们怎么会不高兴?”
就算真的不高兴,面子上也不敢显露,魏王若真这么干了,那些中立的老臣。谁敢再亲近他。
崔叔伯明白了,坐直身子,有些遮掩的笑道:“永安郡公这桩婚事……啧啧,确实让人为难呀!”
可不是,尺寸拿捏的不够,便会得罪太子或是魏王。如果再衰点儿,有可能两边都得罪。
崔幼伯却说了看似不相干的话,“原本,钦天监给定的日子是明岁三月十六日,起初圣人和皇后也都同意了。但十日前又改了日子。”
崔叔伯迎向崔幼伯的目光,兄弟两个定定的对视了好一会儿,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但崔叔伯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圣人时日不多,所以才提前给最宠爱的孙子办婚事。
崔叔伯微微皱起眉头,下巴微扬,似是在询问。
崔幼伯浅浅一笑,冲着兄长缓缓点头,仿佛在说:哥,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
崔叔伯读懂了弟弟的暗示,直起的身子瞬间松垮了下来:圣人真的不行了,可能连新年都熬不过了?!
惊愕完了,崔叔伯又直起身子,双手撑着小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阿耶、阿耶知道了吗?”
崔幼伯笑了笑,端起茶盏,掩在唇前,低声道:“我每个三五日都会给阿耶写信。”
那就是说父亲已经知道了,而且还有可能做出了安排。
崔叔伯松了口气,旋即,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目光复杂的看着崔幼伯。
曾几何时,那个与自己长子同岁的幼弟,那个会用软软糯糯的童音唤他‘三兄’的小肉团子,如今也变得这般能干,而且瞧祖父、父亲对小八的态度,大有把小八当继承人培养的架势。
而且,真心说,小八这两年的表现着实不坏,甚至比自己还有能干那么一咪咪。
唉,这种被幼弟赶超的感觉,并不美妙,崔叔伯再有兄弟情,也不想做那个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呀。
……
送走了崔叔伯,崔幼伯继续回来跟那些账册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