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又怎会心里不难过?”阿筠笑了笑,对廖天机说道:“我父皇近两年一直教导我,两军交战,生死由天定,况且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近来更是勉力维持,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不起。就在出兵迎战前,我还见他吐血不止,实为痛心……”
“小殿下节哀。”除了这句话,廖天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我无哀。”阿筠笑容收敛,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对廖天机说道:“先生看这是什么?”
廖天机见了大惊,拿起物件,细细端详,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筠,脱口道:“兵符——”
阿筠点头,解释道:“父皇这次出兵仅三十万,我大燕兵力岂止这些?此番两军交战,初时势气必胜,中期疲乏,后期若是胜负在望,楚国必定大意轻敌,我大燕必定心生绝望奋起抗敌。父皇临行前给我四十万大军兵权调度,目的就是为了最后一击时能够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廖天机身体一僵,万万没想到燕箫还保留了这一招,实属意外。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但如今看来,燕箫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他此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说服燕清欢。
燕清欢在用兵调度上别具一格,是难得一见的沙场猛将,燕箫能够既往不咎,选择释放,并信任燕清欢,把燕国大权交给他,可见燕箫自是笃定燕清欢为人。
罢了,事无他法,姑且一试。
耳边响起阿筠稚嫩的声音来,他已经离座起身:“事不宜迟,喝完这杯茶,还请先生陪我前去说服四伯合力抗楚。”
隐宫东北角有一处独院,高墙森森,古树林里,置身其中,抬眸遮天蔽阳,低眸绿草起伏,狂风寂寞呼啸,听在耳中,仿佛早已入秋。
燕国四王爷燕清欢当初就被囚禁在了这里,陋室里只有一个老太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若是旁人早就受不了了,但他是燕清欢,褪掉欲望,每日清闲度日,似乎就连贪欲都能在平庸中厮杀殆尽。
阿筠远远的站着,廖天机正在和燕清欢说话,燕清欢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表面在听廖天机说话,目光却望向了阿筠。
阿筠现如今看起来已有六岁年纪,眼角眉梢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白晃晃的金光,虽然年龄尚小,还是一个稚子幼童,但目睹燕清欢盯着他看时,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倒定定迎视,如此清贵,倒跟燕箫甚为相似。
燕清欢移开视线,打断廖天机的话,对他说道:“你把阿筠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廖天机回头看了一眼阿筠,阿筠不明其意,过了一会儿见廖天机走到他身边,不由问道:“四伯怎说?”
“四王爷想跟你说说话。”
阿筠下意识皱眉,但并未多言。
近前,燕清欢眸色清淡,打量了一番阿筠,声音轻漫:“四十万兵权就这么交到我的手里,你不担心我篡权夺位,取代你父皇做了这大燕皇帝吗?”
阿筠轻轻笑了:“四伯不会这么做的,您明白此刻孰轻孰重,就算不为了父皇,您也会为了保住大燕基业抛开先前成见,在最后时刻帮我父皇守住燕国的。”阿筠正色道:“我父皇很信任你,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把兵符交给你。”
燕清欢眸色变了,看着阿筠,这孩子倒是怀有帝王气度。
“四伯,这最后一战,若您肯攻上浮生桥,侄子愿意随您一同为了扞卫燕国共赴生死。”阿筠说着,竟当着燕清欢的面双膝下跪,此举廖天机看了,心生赞赏,小殿下能屈能伸,着实不容易。
燕清欢在最初的惊讶的之后,心生无奈,扶起阿筠,燕箫有子,当真是他的福气。
“也罢!你父皇既然信任于我,我便奉他之令,行他之师,灭楚归燕。”
那一日,燕国已有落败之象,就在楚国以为大胜在握之时,远远便听到一阵连绵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仿佛天雷一般,穿过耳朵砸落在心间,让人惊惧不已。
燕国大军声音只怕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到,楮墨站在一处山坡上,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心内浮起了浓浓的担忧。
在楚军震惊的目光里,马蹄声由远及近,卷动尘土飞扬,半空中一片飞沙弥漫,如此千军万马之势,然后给楮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寒。
久经沙场的他,见多了尸山血海,虽然此情此景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并不允许自己迟疑太久,挥手间,部将已听令迎上厮杀。
身上均是鲜血的齐天佑,看着前来支援的燕国大军,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
当燕国大军将楚国包围在内,战马嘶鸣间,现场注定一片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