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夙笑了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燕箫语气淡淡的:“佛说,一切皆是虚幻。但我不是佛,也没有佛祖的善良和智慧,我只是在尘世游走太久,学会了自救之法。我虽说对权欲心生疲惫,但若放弃它,却是未曾想过,得到燕国之后,面对天下大势,嗜杀之心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若是有朝一日,我的欲望和现实合二为一,到时候也许便是我真正歇息下来的时候。”
凤夙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轻声呢喃道:“为了一个天下,舍弃一个人生,你将来可会后悔?”
“明知前方是火焰,但我依然要飞蛾扑火,只因烈火魅力无穷,我难以抗拒,别说是一生了,在没有天下大定之前,万物皆可舍弃。”燕箫俊颜无笑,透着冷硬,薄唇微抿,嘴角透着一抹嘲讽。
凤夙若有所思:“你可怪我?”
“不,学生对你没有恨,只有感激。”这话并不显虚伪,表情更没有伪装,说的很真挚。
“若当时不是我一手所逼,你也不至于陷入如今这份田地。你会在手刃白玉川之后,安稳度日,何至于如今呕心沥血,宿疾缠身?”最近她开始反思之前所做的一切,她认为的好,也许在燕箫看来,只是一种无言的束缚罢了。
“……夫子在乎学生吗?”燕箫敛眸,遮住眸色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听罢,凤夙温柔一笑:“箫儿,纵使我是活死人,但也难以摆脱曾经为人的事实,我和你相处八年,恩情似水,虽说时常疏离有加,但又何曾不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所谓血浓于水,一个陌生人会心甘情愿帮你顶替剜眼罪名吗?陌生人不会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人只有熟识之人,只有亲人……”
“那时起,我便入了你的心吗?”虽然极尽隐忍,但燕箫眉梢上还是沾染了喜意。
凤夙眸光温淡,浅声道:“初次相见,我只当你是一个孩子,但初见一笑,又怎会没在我心间留下印记?我和你一路走来,输赢蹉跎,一步步磨练下,你百炼成钢,足以让对手听到你的名讳就闻风丧胆,但在我眼里,不管你怎么变都是那个眼神倔强,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认输的孩子。都说你很复杂,其实你很简单,你人生最大的目的就是报仇,手刃仇人白玉川,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吃尽所有苦头……”
燕箫微微苦笑道:“只有你会这么说我,他们都说我很暴戾,是个很复杂,很矛盾的人。”
凤夙摇头:“其实你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人生难得出现几次失控,但每一次,似乎都跟我有关系。”
“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她说:“你为了我,曾经刺了白玉川一剑,险些坏了你的前程。”
白玉川还真是燕箫的隐晦,听到白玉川三个字,燕箫脸当时就寒了:“白玉川妄想玷污你,我当时气坏了,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一刀子结果了他。”
想了想,凤夙道:“你为了我,下跪求皇上饶恕我性命,当时被皇上一怒之下罚了禁闭。”
“你为了我已经长跪御书房好几日,眼看撑不去了,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是她付出在先,怎到了她嘴里,却把他说成了大义之人?
凤夙继续说道:“你为了我不惜违抗圣意,给我服食天香豆蔻,不惜将自己的前程和生死置之度外。”
闻言,燕箫心事沉了沉,眸光黯淡:“是我亲手杀你的,我以为我那么做是为了你好,没想到到头来却害苦了你。”
“箫儿,我从未恨过你,但曾经却怨过你。”她知道,燕箫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燕箫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现在还怨吗?”
凤夙忍不住笑道:“从你不假思索闯入火海的那刻起,我才发现,我早已放下前尘事,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男人来,一个是阿筠,另一个就是你。”
燕箫嘴角笑容增添了几分氤氲之气:“我已在你心上了吗?”
凤夙没有直接回答燕箫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当时在想,此生所求不多,但愿能跟你终老,并肩到白头。”
那一刻,燕箫心里涌起了汹涌激流,冲击着他的心脏,又快又痛,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夫子,我十四岁那年便喜欢上了你,但你一直在躲我。”
她忍不住轻轻叹道:“箫儿,过去的事情,我无力多说。”只因关于这段情,确实是她亏欠了他。
燕箫温柔的看着她,缓缓说道:“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当初我爱上你的原因是什么?虽说你长得很美,但却没有女子应有的娇媚和风情,后来被我迎进府中的女子,每一个都比你会讨人喜欢,懂得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讨我欢心。但就是这么一个你,我却独独对你情有独钟。后来我想起我和你走过的风风雨雨,才开始恍然大悟。”
——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的去向父皇揽罪认错。
——你为了我耗尽八年光阴,将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全都交给了我。
——你明明睿智逼人,站在庙堂之中令一众男儿黯然失色,但你却甘心隐身在我身后,让我夺其锋芒。
——当父皇质疑我不足以率军驰骋沙场时,只有你挺身而出,说你相信我可以力缆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