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喜欢顾红妆吗?如今之所以宠幸云妃,无非是因为云妃长得像顾红妆而已。如此甚好,他爱什么,她便毁什么,如此这般,他应该会将她牢牢的刻在心里吧?
“抱琴。”她唤一旁静守的侍婢。
“娘娘。”抱琴走到床榻前。
片刻迟疑,白芷终是淡淡的开口说道:“明日给我爹捎信,就说我有事找他相商。”
那天晚上,东宫上空虽说波涛云诡,但草堂内却是一片宁静无波。
凤夙沉沉睡去之前,依稀听到燕箫试着跟阿筠解释。
“我和你娘适才在外面……促膝长谈。”燕箫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如许不自然。
“嗯,儿听到了,你和娘谈了好久。”阿筠声音稚嫩,字正腔圆,“爹爹,你们在谈什么,脱光衣服谈,是不是显得很尽兴?”
“呃……入了夏,难免会觉得热。”燕箫说着清了清嗓子。
阿筠恍然大悟:“哦,人热起来的时候,是不是通常会像你刚才那么压抑的叫出来。”阿筠说着,美滋滋的模仿燕箫的声音,使出吃奶的劲,小脸憋得通红,然后“嗯——”了一声。
这一声出口,真是太好了,燕箫俊颜出现了一丝难得的酣红,牵动心绪,竟然咳嗽不已,偏偏阿筠没眼色到了极点,学完之后还兴奋的眨着扑闪闪的大眼睛,极力讨赏:“爹爹,儿学的像不像?您掏心窝子说句良心话,儿模仿的怎么样?”
燕箫没办法掏心窝,只怕心掏出来,绝对是凉的。
“你是不是该睡了?”燕箫毕竟戾气惯了,虽说疼爱阿筠,面对稚子,语气已经极尽温和了,但难免还是重了些。
所幸,阿筠似是习惯了,心情不减分毫:“儿睡不着,现在心里有些小激动。”
“激动什么?”
“爹爹,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宠幸了我娘?”阿筠说着,捂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一派奸佞之相。
“……”燕箫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阿筠眉眼晶亮,兴奋道:“是宠幸对不对?我就知道,那声音是骗不了人的,听得人怪不好意思,不是宠幸,还能是什么?”话语间竟然隐有得意之色。
沉默良久,燕箫问道:“宠幸这个词,是谁告诉你的?”
“我先前听奶娘说的,奶娘以为我听不懂话,几个婆娘私底下议论你和我娘,说我娘才进宫没多久,嫁给你的时候,也没有怀孕的迹象。说你早就在宫外宠幸了我娘,所以我才会在宫外出生,我娘是母凭子贵,这才进宫当了云妃娘娘。”
气氛瞬间冰寒三尺,好像还刮起了阴风,阿筠觉得有些冷。
“爹,你在生气吗?”阿筠偷偷瞄了一眼燕箫的脸色,煞有其事道:“别生气了,她们都被我唾沫给毒死了,以后谁要再说你和我娘的坏话,我就直接一口唾沫射过去,毒死他们。”
燕箫神色古怪看着他,好半天,方才道:“所以说,那几个奶娘之所以会被你毒死,是你故意的?”
见燕箫眼神有些不太对劲,阿筠连忙改口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愿意吃奶,她们硬掰着我的脸,把我的脸压在她们的胸前……那个,这事怎么说呢?碰到这种事情,我是比较害羞的,就意思意思的吸了两口,然后她们就死了。所以说,这事不怪我。”
“……嗯。”若她们当初没有被阿筠毒死的话,她们现在也不必死了,他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胡言乱语不算什么,只可惜选错了人。
“爹,儿有一事相询?”阿筠看着燕箫,有些犹豫。
燕箫正在喝茶,闻言瞥了阿筠一眼:“好好说话,不要咬文嚼字。”
阿筠轻轻的笑道:“跟刘嬷嬷学的,她动不动嘴里就念叨着之乎者也,时而久之,儿难免就把陋习全都给学会了。”不过说实话,那小老太太,正儿八经满嘴之乎者也的时候,还真可爱。
燕箫喝下杯中茶,该怎么说呢?这个孩子倒挺会推卸责任。
阿筠切入正题:“爹,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公诸于世?”
“为什么会这么问?”
阿筠苦恼的叹了一声气:“天天呆在草堂,我都快闷坏了,我想出去走走。”
燕箫听言,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温声道:“最近燕国不太平,待诸事落定,没了危险,爹自会给你娘和你修名晋位。”
“我倒无所谓,只要你不负我娘就好。”顿了顿,阿筠说:“我娘说,无情多是帝王家,生逢乱世,若不是不想看到民不聊生,她早就遁世不出,不理尘世纷纷扰扰,诸多尔虞我诈,我娘说她早就厌倦这一切了。”
听阿筠提起凤夙,燕箫眸光柔软下来:“你娘还说了什么?”
“我娘说,帝王之才难遇,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却很难。放眼天下,有才之人如车斗量,但真正权倾朝野,安享晚年之人,却少之又少。”
一瞬间,燕箫只感觉夜凉如水,有寒气瞬间穿透衣料,钻入他的身体里,冻得他手脚冰凉。
“继续说。”燕箫声音艰涩。
阿筠极力回想凤夙的话,过了一会儿,这才学着凤夙的语气,开口说道:“若想保己身安泰,必定不能觊觎九五大位,唯有如此,方能取信帝王,生无大志,不足为患。”
静,房间内出现骇人的寂静。
燕箫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她终是不信任他,她是否觉得一旦天下太平,他便会忘恩负义,斩杀于她?
她是他夫子啊!他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会不懂吗?若懂,还说出这番话,寒心的那人是她,还是他?
她对他,终究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