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夙忽然不说话了,字迹……
“我来过草堂几次,每次却不曾注意头顶匾额,若早就发现字迹相同,兴许会少走一些弯路,所以……你不肯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说到最后,燕箫声音里竟透出如许悲凉。
凤夙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心绪变迁,有什么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电闪雷鸣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待她想要抓住时,那丝念头却早已飘远不见。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在这样一个夜里,燕箫不得不离去,有很多事情疑点太多,需要他沉下心,好好想想。
比如说,合欢殿的女子是谁?现在已经敢肯定她不是顾红妆了,但她不是的话,又能是谁呢?
还有草堂内的阿七,在他那么伤害她之后,她排斥他,抗拒他,他又该如何化解两人之间的僵局?
父皇“病重”,系毒药所致,他该如何告诉阿七,那些毒药原是白玉川所为,但他早已知晓,知晓却不言明,反而借着白玉川的手,加重毒药剂量……弑父篡位,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心善之人。
她……可会对他再一次寒心?
李恪正坐在草堂门槛上打瞌睡,睡得很熟,以至于连燕箫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
燕箫抬脚提了提李恪的后背,李恪受惊,身体向前栽去,为防跌趴在地,连忙双手撑着地面,稳住了身形。
在东宫有谁敢不要命的找他晦气,李恪怒火中烧,蓦然转头眼神杀过去,还未呲牙咧嘴声讨来人,就连忙止了话,气势瞬间消失殆尽。
清俊男子,戾气丛生,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李恪神色有些委屈:“殿下,您可出来了。”
他等了很久,这个地方蚊子多,叮的他浑身起了好几个大包,回去后只怕要吃药,难保草堂里的蚊子没有毒。
“回去吧!”冷清的话尚在耳边徘徊,雅贵的身影却已行走了好几步。
李恪跟在燕箫身后,小声呢喃道:“草堂多虫气,夜间行走难免不安全,殿下以后若是有事找云妃娘娘的话,不防交给奴才来办,奴才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多虫气吗?”燕箫似是把重点放在了这句话上面,沉默片刻,他说:“……沉香榭该收拾了。”
“呃……”李恪微愣,他说的是云妃,殿下怎么忽然提起了沉香榭?沉香榭是顾太傅居住的院落,难道殿下准备把顾太傅从合欢殿移到沉香榭居住吗?
“奴才明日就派人收拾,好在一直都有人打理,收拾一番就可以入住了,顾太傅住在那里也好,她……”
“李恪,你太多话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打断了李恪的喋喋不休,同时也让他诺诺的闭了嘴。
看样子,殿下有心事,心情不太好。也对,每次从草堂出来,殿下有哪一次心情是好的?果真是妖女啊!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燕箫抬眸,望着上空,巍峨宫墙在茫茫夜色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缪和荒凉。
繁花枝叶间,有白玉石碑伫立在道路旁,上面刻着龙形图腾,那是属于燕国的印记。
很多年前,这里应该竖立着凤国的图腾,但凤国一夕被灭,此刻是燕国的,以后呢?楚国还是吴国?
这座皇宫经历了多年风雨飘摇,逢年过节便会拨下大笔银两进行修葺,它见证了历年来改朝换代的荣辱兴衰,砖墙碧瓦间,透出百年沧桑。
如今,他身处这片土地之上,这里过去是属于凤国的,现在是属于燕国,属于他父皇的,但假以时日这里是属于他的。
而他的,也是……她的。
这个时候,燕京还没入睡,正确的说,凤夙和燕箫说话的功夫间,他就醒了,隐忍着不露出偷听的破绽,着实忍得难受。
如今燕箫走了,燕京方才睁开眼睛,偷偷的虚了一口气。
“还没睡?”凤夙皱眉。
燕京从襁褓里伸出小胖手,慵懒的挥了挥:“儿年龄尚小,浅眠多梦,稍有风吹草动就睡不着。”
凤夙扯扯嘴角:“如此说来,是我的罪过了。”
燕京连忙赔笑道:“哪能怨你,是爹那声夫子叫的太大声了。”反正爹又不在,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准没错。
“闭眼睡觉。”她确实有些困了。
偏偏有人睡不着:“娘亲,长夜漫漫,我们聊聊天可好?”
“跟你?”凤夙挑眉看着燕京,她还真是瞧不起自己的孩子,她跟他有什么可聊的?
凤夙闭目:“罢了,无话可聊。”
燕京不悦道:“同样是男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你跟爹有话说,怎到了我这里就没话说了?不公平,真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