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竖子还真知道这件事?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吭的瞒了我这么多年?”曹操仰起头来,喃喃自语。他静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你交出这份文档,我饶你一家性命。”
“谢丞相。”韦晃躬身施礼,不再言语。曹操挥挥手,过来两个亲卫,拖着韦晃去取文档。
“你们呢,又有什么话要说?”曹操踱到耿纪面前。耿纪呸的一声,向曹操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曹操,你休要得意。我只恨我没有坚持自己的主意,被这些无知之辈所误。”他瞪了一眼陈炜:“叛徒,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无知之辈,也学人造反,自不量力。”曹操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血沫,轻蔑的一笑,转身回了屋:“把他们关起来,等老夫上殿见了天子再说。”
天子一夜未眠,他伏在断了弦的琴上,一动不动。他所期待的捷报一直没有来,他也一直等到天色大亮,金炜不在身边,魏讽在牢里,身边没有一个他愿意相信的人。直到早上张昭匆匆忙忙进殿的时候,他还是伏在琴上,一动不动。
“陛下!”张昭神色惶急。今天一大早,孙权就赶过来告诉他夜里发生的事,把张昭的魂都吓飞了,连忙进宫来见天子。一见天子这样子,张昭的心沉了下去,不用说,天子肯定知道这件事。
“张公,昨夜睡得好么?”天子从琴上抬起身来,无力的咧了咧嘴,惨然笑道。
“陛下,你怎么能……”张昭心急如焚,痛心疾首,这天子真是傻到家了,居然相信几百乌合之众就可以翻天,结果被曹操父子利用了一把。现在曹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如果借题发挥,大开杀戒,说不准宰了天子都有可能。
“张公,何必如此,不就是一死吗?”天子挥了挥手,站起身来,无所谓的笑道:“朕在这许县宫中,生不如死,命悬一线,迟早是别人案上的肉,又何必担惊受怕,委曲求全呢。”
“陛上,话可不能这么说。”张昭急得不顾礼仪,上前一把抓住天子的袖子:“陛下,千万不能轻生啊。陛下,你可有什么证据在他们手中吗?”
“没有。”天子随即反问道:“他要杀我,还要证据吗?”
“当然要。”张昭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天子的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落在丞相大人的手里,他最多逼陛下退位,却未必敢弑君。如果丞相大人没有顾忌的话,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嘿嘿……”天子傻笑了两声,自顾自的走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苍老,背竟比六十出头的张昭还驮得厉害。张昭抚着胡须叹着气,愁眉不展,这时一个黄门侍郎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见天子不在,转身要走。张昭叫住了他,有些不悦的说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少傅大人。”小侍郎陪着笑行了个礼:“魏中郎在狱中叫了一夜了,要见陛下。”
“魏讽?”张昭忽然灵机一动,“立刻带我去见他。”
魏讽抓住牢门的木柱,声音已经哑了,嘴唇干裂,一道道的血口中鲜血还在不断的沁出来,一看到张昭,他立刻强撑着扑了过来:“张公,张公,外面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张昭凑过去,轻声告诉魏讽昨夜的事情。魏讽眼神发痴,苦笑一声:“他们到底还是去了,他们到底还是去了。”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张昭急急的问道。
魏讽细想了想,低声说道:“眼下没有必胜的办法,只能尝试一下。”
“快说快说。”
“派人去通知骠骑将军,就说陛下愿意通过他的新法,以此来换得他的支持,或许大汉之火还有存活下去的可能。”魏讽看着张昭,缓缓的说道。张昭愣了一下,他是不同意新政,为此和荀彧吵了无数次,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这个办法似乎还可行。
魏讽看着张昭,接着说道:“还有,请杨公出面,你们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联合起来表态支持新政。”
“这……”张昭犹豫了,要他同意通过新政是一回事,但要他们表态支持新政,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他们今夜以前,一直都是坚定的反对派。他是如此,杨彪也是如此,他代表了青徐一派,杨彪代表了关中一派,如果他们两个投降了,天下就没有什么能挡得住曹冲新政的路子了。
“张公,事不宜迟,你就别再犹豫了。”魏讽跪倒在地:“请张公为我大汉想想吧,再迟了,这大汉的天下可就真完了。”
张昭看着连连磕头的魏讽,咬咬牙,一跺脚:“好,就听你的,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也不要这脸皮了,听骠骑将军的。”
“多谢张公。”魏讽喜极而泣。
“杨公的事,我去说。”张昭说道:“骠骑将军那边,你去。”
“诺。”魏讽大声应道。
曹冲站在晋阳城南的龙山之上,翘首南望。毌丘俭就站在他的身边,一字一句的将前天夜里许县曹府的事情讲给他听。曹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官道。
毌丘俭说完了,下去休息。他两天一夜之间从许县奔到晋阳,已经累到了极点。
小双和庞统一左一右的站在曹冲身后,沉默不语。夕阳照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象是镀上了一层金边,显然有些神圣,有些不可仰视。
“公子,北军准备好了。”庞统轻声说道。
“准备着吧。”曹冲无所谓的说了一声:“事已至此,全凭天意。”他的声音很空洞,一点感**彩也没有。他有些失望,自己奋斗了近十年,眼看着一步步就要成功了,没想到耿纪这帮蠢蛋把一切全搞砸了。几百乌合之众居然想攻打曹府,曹冲不用想都能知道是个什么惨状。且不用说虎痴许禇带着的二百虎卫,就算他安排在府里的二百虎士和三百铁甲军,就够耿纪人们喝一壶的,邓展等人带的几十个特选虎士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三千正规人马,想要拿下曹府基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当时他安排这些人是防着曹丕的,可没想到耿纪会这么笨。那人看起来没这么笨啊,怎么突然之间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历史上好象也有这件事,可当时是什么情况?刘备、孙权这些大佬还都在,三分之势已成,关羽一度打得曹操要迁都,在那个情况下,耿纪拼命一搏,要劫天子去襄阳也不是不可能。现在是什么情况?刘备早挂了,孙权就在许县当救火队长呢,耿纪这个时候居然想刺杀曹操?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曹冲只能给他这么一个评价,貌似历史上这类熟读圣人经典,却什么事也做不成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看来当初他在丞相府得到的那些美名,和很多人的名声一样,都是虚的,大家相互吹起来的。纯粹的读书人,什么时候能成事?居然还霸着仕途不让别人插一只脚,大汉在这些人的手上,岂有不衰的道理。
“唉——”曹冲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黄土:“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老子反正也尽了力,一切随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