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满面笑容的走了,他在荀文倩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去看了刚出生的外孙,然后步履轻松的出了曹府,曹冲夫妇送到门外,看着他的马车远去,这才携手回府。荀文倩一路走一路俏笑着问道:“你跟父亲说了些什么,两人说得如此投机?”
曹冲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还是晚上钻在被子里慢慢说吧。”
荀文倩脸一红,轻推了他一把,又问道:“你要回邺城去,孩子怎么办?”
“你们不用去,我把妞儿、虎子带过去就行了。”曹冲摇摇头:“孩子太小了,经不得长途颠箥,只怕真要带过去反会被父亲责怪,还是等过了三个月,过百日的时候再说吧。”
“如此也好。”荀文倩点点头,她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呢,既然曹冲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随即安排人准备带往邺城的礼品。
当天下午,曹冲带着虎士和女卫赶往邺城。因为许县的形势比较紧张,他不敢大意,让刘封带着三百铁甲军负责城中曹府的安全。
曹冲的马车刚刚在玄武池岸边停下,妞儿就带着虎子跳下马车,沿着长堤飞奔过去,两个小人儿一路走一路奶声奶气的大叫着“爷爷”,稚气的童音掠过泛着秋波的湖面,传到了水榭中正在打盹的曹操耳中。曹操睁开眼睛,倾耳听了听,紧跟着一跃而起,甩开赶上来掺扶的宋姬和媚姬,大步跑出水榭,哈着腰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把将扑入怀中的虎子抱了起来,用浓密的胡须扎得虎子哇哇大叫,把曹操乐得开怀大笑,也不理随后赶过来行礼的曹冲夫妻,抱着虎子就往回走。
妞儿不乐意了,一把拽住曹操的衣摆,撅着嘴大声叫道:“爷爷偏心,爷爷偏心,爷爷抱虎子,不抱妞儿。”
曹操一愣,赶上来的曹冲和孙尚香也有些尴尬,孙尚香连忙拉过妞儿,甩手就要打,曹操连忙大叫道:“住手。”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拉过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的妞儿陪着笑说道:“爷爷不对,爷爷不对,爷爷也抱妞儿好不好?来,跟爷爷到里面,爷爷里面有好多好吃的。”
“阿翁,这……”曹冲连忙上前拦住要奋力抱起两个小孩的曹操:“你别当真,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曹操摆摆手,拨开曹冲的手,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尴尬的孙尚香笑道:“果然是虎妞生的女儿,也有一些虎气,我喜欢,这才象我曹家的孩子。”说完,一手拉着一个,和声悦气的向水榭走去,说话的那个温柔劲,比看到天子还客气。
曹冲苦笑一声,怪不得曹家的女儿都那么虎气,都是这个爹教出来的。他拉了一下面红耳赤的孙尚香说道:“虎妞,别傻站着了,快点进去吧,别让妞儿把父亲的屋里弄得一团糟。”
“唉——”孙尚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过去。曹冲笑着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走到静静的立在门口象根柱子的许禇面前,曹冲停下了脚步,向许禇拱了拱手,许禇连忙回礼,微笑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将军,我把正礼留在西凉了。”曹冲笑了笑,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许禇:“正礼一时不能回来,让我带了封信给将军,还请将军过目。”
许禇接过信没有看,浓得象剑的眉毛却是一跳,刚要说话,曹冲摆摆手道:“将军不要怪罪正礼,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如此,有劳将军。”许禇将信扫了一眼,塞进怀中,躬身对曹冲施了一礼,向后退了两步,竟是一句话也不肯与曹冲多说。曹冲赞叹的点了点头,转身向榭内走去。曹操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笑着对曹冲说道:“你莫放在心上,仲康就这脾气,上次你子孝叔来,以堂堂左将军之尊,想和他说几句话,还被他呛了一回,搞得你子孝叔差点下不了台。”
曹冲却笑道:“我哪会不开心,父亲有如此的贴身亲信,我正是开心不过呢。”
曹操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拍拍曹冲的肩膀:“小子,果然有名将的风范了,说话越发的得体。怎么样,在许县有没有去见天子?”
曹冲暗自笑道,这个老奸雄,明明把自己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却还要故意问两句,他摇了摇头道:“我这个车骑将军,当然先要向大将军述职,然后再去见天子了。”
曹操怔了一下,仰面大笑,用力捶了曹冲一拳:“竖子,跟老子也玩起这些官腔来,真是讨打。来来来,跟我好好讲讲,西凉是怎么如此快的平定的,你的战报虽然说得够细,总不如你亲自讲来有趣。”他转眼看了一眼正在追着两个小孩的孙尚香,又笑道:“我听说虎妞也上了阵了,老虎营威名大震,可有此事?你好好给我说说,看看有史以来这第一支女子营是如何发威的。”
向来豪爽的孙尚香到了曹操这里,却拘谨得很,她腼腆的笑了笑,曲身行了一礼:“父亲说笑了,老虎营不过是玩笑之语,岂能当真。”
曹操哈哈大笑,看着两个尖叫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喜悦溢于言表,他回头看了一眼曹冲道:“我那两个孙儿,长得可好?可取了名?”
曹冲连忙笑道:“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名字还没取,正打算着请父亲赐名呢。文倩和小玉儿身体还弱,要不然就一起跟着来了,她们都托我向父亲问安呢。我估算着,春节前后,两个孩子正好要过百日,到时候把他们一起接到邺城来见父亲。”
“无妨无妨。”曹操摆摆手:“现在确实太小了些,还是等等再说,说不准我还要到许县去一趟,到时候倒是公私两便了。”
“父亲要去许县?”曹冲惊讶的问道。
“正是。”曹操淡淡的笑着,抚着胡须看着曹冲:“我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这劳什子丞相啊,大将军什么的,我也不想做了。向陛下告个别,回我的武平封国去当我的逍遥王爷去。这里一大摊子烂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小子折腾吧。”
曹冲一下子愣住了,曹操怎么突然会有这个念头,他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试探自己?他看着曹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脑子飞快的转着。在来之前,他和张松、庞统他们分析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不好吗?”曹操见曹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笑道。
“好,哦,不好。”曹冲有些语无伦次了。
曹操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好,又是不好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曹冲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道:“我说好,是父亲功成名遂身退,境界非我等敢知,说不好,是父亲这一退,这么大堆事,我们几个……如何接得了手?子桓还在辽东打仗,子文还在代郡正准备痛击鲜卑人,我在关中的事情还刚刚上了点路子,子建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吧?”
曹操似笑非笑:“子建子文,都不是能做丞相或者大将军的材料,能替我分担一点的,也就是你和子桓,你在关中脱不开身,看来只有让子桓回来了。”
曹冲头顿时大了,他看着曹操那老奸巨猾的笑脸,暗自叫苦,略想了想,又说道:“只怕子桓一时也无法从辽东脱身吧?”
“他啊,没去辽东。”曹操淡淡的笑了笑,仰身躺在那张躺椅上,轻轻的摇晃起来,手里握着曹冲亲手做的那根邛杖敲打着椅子扶手,带着些许伤感的叹了口气说道:“他在济南郡东平陵呢,说是替水师打理后方,只怕呀,他的眼睛没看着辽东,却看着老子呢。”
曹冲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