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质看着曹丕那阴深的笑脸,一股凉气直冲后脑。
曹冲接到了曹植写来的信,立刻安排了关中的防卫,带着一千亲卫骑和一千铁甲营昼夜兼程赶往许县,他倒不是急着去见老爹或者天子,那些事情再急,也没有急到差这一天两天的时候,他是急着去看他刚出生的两个儿子和好久没亲热的三个老婆。为了赶速度,他这次连车都没有坐,小双和孙尚香全部骑着战马,孙尚香还好一点,她已经骑惯了战马,而小双则不行了,刚赶了一天路,她的两条腿都被马鞍磨破了,心疼得曹冲直叫唤,她却强忍着痛反过来安慰曹冲,继续赶路。
三天后,曹冲赶到许县,由庞会和刘封带着大军赶往丞相长史大营驻扎,自己带着典满等二百虎士进了城,一到府门口,他甩镫离鞍,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小双面前,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了下来,小双虽然腿疼得钻心,却觉得这次苦吃得值得,她幸福的靠在曹冲身上,由他扶着向里走去。走了两步,曹冲见她还是呲牙咧嘴的,干脆将她抱起,大步进府。
嘴里嚼着果子的刘禅和妞儿正蹲在院子里和泥玩,一看到曹冲抱着小双大步走了进来,刘禅嘴一咧,忽然笑了:“阿姊不乖,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妞儿却一眼看到全副武装的孙尚香,扬着两只脏兮兮手娇笑着扑了过来,银铃般的笑声让孙尚香心中淌过一股热流,她将马鞭扔进女卫的怀中,迎上去一把将妞儿举了起来,大笑着问道:“妞妞,想阿母不?”
“想。”妞儿稚声稚气的答道。
“哈哈哈……”孙尚香狠狠的亲了一下妞儿的小脸,得意的说道:“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好啦,你是亲生的,我是假的。”荀文倩扶着荀小青的手,从屋里迎了出来,正好听到孙尚香的那句话,白了她一眼,故意生气的说道。
“哈哈哈……”孙尚香将妞儿往肩上一扛,凑到荀文倩面前笑道:“姊姊,我是个粗人,你不会跟我计较吧。嗯,不错,姊姊生了个儿子,更显得雍容华,仪态万方了,足堪为一府之母啊。”
“死老虎,到西凉转了一圈,也变得伶牙利齿了。”荀文倩笑着扭了一下孙尚香的脸颊,亲热的说道:“怎么样,这次仗打痛快了吧,我可听说你那老虎营威镇关中啊,有没有带回来让我们开开眼?”
孙尚香嘎嘎的大笑起来,拍着胸脯大叫道:“姊姊放心,等你身体复原了,我让她们天天操练给你看,这次保证再把王长史的人打得更惨。”
荀文倩笑得花枝乱颤,两人说得开心,反倒把曹冲和小双扔在一旁,从里面闻声赶出来的大双和小玉儿接上,让人将舍不得从曹冲身上下来的小双扶进府里,这才对说得正欢的荀文倩和孙尚香笑道:“二位姊姊,就是再多的话儿,也得到府中再叙吧,这天都快黑了,受了凉气可不好的。”
孙尚香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扶着荀文倩进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姊姊刚生产,不宜久立,也不能经风,还是回屋再说吧,你放心,西凉好玩的事多了,我给你说三天都说不完。”
众人大笑。
曹冲的回府给本来就喜气盈门的曹府增添了更多的喜气,一家人相谈甚欢,直到亥时初刻才散。曹冲细看了两个新生的儿子,又抱着妞儿和虎子闹了一阵,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这才回到卧室,荀文倩换了小衣,斜卧在床上,温柔的看着曹冲。大双来侍候曹冲洗了,退了出去。
“夫人,辛苦你了。”曹冲撩开被子钻上床,揽着略有些发福的荀文倩亲了一口,感激的说道。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何苦之有。”荀文倩倚在曹冲怀里,面色羞红。
“我不是说这些。”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说我在关中打仗的这段时间,这里的一切事务都要你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来打理,实在是辛苦你了。怎么样,许县还够热闹吗?”
荀文倩笑了,笑得很轻松,打仗的事她帮不上忙,可是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是她的长项,在曹冲看起来很难的这些事,对她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她向曹冲怀里靠了靠,搂紧了曹冲的腰,慢声细气的说道:“许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的捷报来了之后,天子很高兴,虽然因为长铩军的事有些不开心,但有皇后在其中开解,你又写了请罪表来,他还是相信你的,之所以这么久也没的封赏西征的将士,是因为你……”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倾听的曹冲,得意的笑了笑:“还是因为你太年轻了,这才二十一岁就是车骑将军,公公是大将军,能给你封的只有骠骑将军一职了,所以不少官员都觉得有些为难,生怕以后你再立了大功,而公公却还健在,无可封赏,所以才借着长铩军的由头先等等再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曹冲也笑了,他想了想说道:“其实不封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这个骠骑将军,只是西凉的一些将领,特别是那些降将的位置要尽快落实,要不然他们担心夜长梦多,又会生出些变故来。”
“这也无妨,你明日反正是要上朝去面圣的,到时候向天子认个错,天子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会为难你,相关的封赏,想必也就可以下来了。”荀文倩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冲笑了笑,没有和荀文倩争辩,做月子的女人不能生气,这在前世他就知道。
“岳父大人有信来么?”曹冲轻轻的笑道。
“我还以为你将他忘了呢,这么长时间都一句都没有问起。”荀文倩娇嗔的看了曹冲一眼,曹冲掩饰的笑了一声,他是将在襄阳养病的荀彧给忘了,可是这些当然不能和荀文倩说,他笑道:“我怎么能将他忘了呢,只是他想在襄阳过些安静的日子,我自然不好去打扰他。他的病……好些了么?”
“去年就好了。”荀文倩皱了皱鼻子,略带着不满的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曹冲尴尬的笑了笑,用一种征求性的口气对荀文倩说道:“你看,岳父大人是这样安度晚年的好,还是……”
荀文倩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晃动的灯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让人送了消息去襄阳,也许他过几天就要到许县了,到时候你们两人再谈此事,岂不是更好?”
曹冲犹豫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她是希望荀彧再次出山的,做官倒在其次,荀彧已经不在乎做什么官了,他是想为朝庭做点事,也想为他这个女婿做点事。至于他想做的事是不是符合曹冲的意愿,荀文倩也摸不清,她既不知道荀彧现在的想法,也不清楚曹冲现在的想法,当然无从说起。
除了曹冲猜到的原因之外,其实荀文倩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现在也生了儿子,那就是曹冲的嫡子,如果将来曹冲继承了王爵,抑或是自己因功封了王爵,按理说她的儿子就是第一继承人,而如果曹冲有纂位的想法,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一任皇帝,她就可能是未来的皇后,皇太后,有机会母仪天下,要说她一点不动心,那也不是实事求是的说法,只是这些心思,她全部藏在心里,从来不露出一丝端倪罢了。
是站在父亲那一边,劝丈夫做个忠臣,还是站在曹家的立场上,劝丈夫再进一步,建立他曹家的天下,让自己也有机会母仪天下,这两个念头经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荀文倩的心头,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可抑制的有些冲动。
她曾经劝过曹冲关于进退的问题,可是如今她不仅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而且还是个母亲的时候,她曾经坚定的信念却不自然的动摇了。在进与退之间,她也陷入了两难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