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不过是一句调侃之言。
却不料丁公子不怒反问:“敢问表哥贵姓?”
张弛楞了片刻,还是回答说:“我叫张弛。”
丁公子听了此言一揖到底,说:“请恕方才逸之无礼,多年未见,如今兄长又消瘦许多,险些认不出来。逸之见过兄长。”
这一揖把张弛搞的莫名其妙。
丁公子转过身继续对王大人说:“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并非寒门布衣,乃是小侄表兄,彭城张弛。只因肥水战前苻秦攻彭城时,战乱之中与亲人离散,表兄为苻秦军所虏,便一直未有消息。小侄姑母日日吃斋念佛,以求有生之日能得团聚。如今在道场寺相遇,当真不枉小侄姑母每日吃斋念佛,佛祖果然庇佑。”
守寅道长一听此言差点吐血,无形中又让他们找到了一个佛祖灵验的实证。不过人家兄弟相逢,他却也不好开口,只好忍着气哼了一声。
王大人说:“贤侄会稽山阴人士,而你表兄却是彭城人士,恐怕以前相聚之时也是孩童之事。况且当年苻秦攻彭城已时隔许久,嫌侄可莫要因为名字相同而认错了。”
那丁公子沉吟片刻,说:“王大人所言甚是。我兄张弛才华横溢,彭城遭逢战乱之时我尚年幼,不过表兄被虏前曾托人寄书一封与我,书中写有一诗,若这人能记得此诗,那就必定就是我的兄长。”
王大人一听,说:“这到是一个好办法,若他果能背诵的出,并且与你所记一样,那就定是贤侄的表兄。”
丁公子回过头来,满脸期待的看着张弛。
张弛很奇怪,不过自从他穿越以来,淮南遇道士算命、途中遇峨眉、后又听王小姐讲天下纷争,对于奇怪的事早就有了免疫力。
张弛也是聪明之人,此时看丁公子的表情似是有意要自己配合,况且白捡一个士族身份,他还是很乐意的。想了想,张弛便缓缓的吟诵出了一首白居易的诗:“故园望断欲何如,楚水吴山万里余。今日因君访兄弟,数行乡泪一封书。”
丁公子期待的表情此刻终于变成了笑容,笑了片刻回头对王大人说:“大人,就是这首诗。”
王大人点了点头,自己还在回味张弛所吟之诗,说:“数行乡泪一封书。好诗,果然是好诗。”
守寅道长早等的不耐烦了,走上前来,说道:“你们兄弟之事一会儿再说,你既然上了台来,可有证据能证明我这本道家经典是伪造的?”
张弛一想到这道士的法号就忍不住想笑,不过此刻他还是忍着笑,说:“**守寅道长明鉴,我可从未说过这经是伪造的。”
守寅道长一愣,心说那你上来干什么。不过马上灵机一动,心想如果连和尚也说佛陀是老子所化,那这场辩论就可以说必胜了,于是马上一换笑脸,说:“那你可是认为我这经所述为真?”
谁料张弛摊了摊手说:“可我也并没说这经是真。”
“那你上来莫非是为消遣我来的不成?”守寅道长一笑又一怒,本来就皮肤松弛的脸上立刻多了十几道皱纹。
“道长,我实不知此经是真是假,”张弛说:“不过,此经若假自不必提,但若此经是真,那佛道就本是一家,两教同源,当互以为师才对。若佛陀果是老子所化,道教以老子为尊,又怎么说佛教是胡夷之教,又何必非要焚佛门经典、诛天下僧人、废江东寺院?岂非与老子用意相违?”
“这……”
“若此经是假,道长自然是没道理来这道场寺里胡闹,若此经是真,道长更应该遵循老子之意,助僧弘佛才对。”
守寅道长早被张弛驳的说不出来话了,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张弛又继续说:“由此可知,我虽不能证明此经真假,不过如此分析来看,似乎此经应是他人伪托老子之名,写出来用来诋毁佛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佛陀非老子所化,那你又如何解释所有佛像皆座西向东,面朝东土?”守寅道长不服,还想做最后争辩。
张弛却朗声大笑,说:“道长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佛像自然是座西向东,你当然可以说是老子所化,心向东土。可拜佛之人却是面向西方,意为敬佛在西,所以望西而拜,也当然有佛自西来之意。”
这一番话说完,守寅道长吭哧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终于是哑口无言了。
这个道长所提出来让众僧头疼不已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被张弛三言两语的就给化解了。众僧心中都大叫解气。
守寅道士再无可辩,站在台上自觉尴尬,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向王大人辞行,摆着袖子就朝寺门走出去。
道袍宽大,袖子也长,守寅道长甩着袖子走的时候,自己自然毫无感觉,不过落在道场寺僧众眼中,这落败失落的背影,一摇一摆,袖子也左摇右晃,就如同鸭子一般,众僧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