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锦大笑着离开,皇甫夜看着她猥琐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失语。
而两人策马而行了良久之后,终于放慢了步子:“小夜夜,其实你不是来找我的吧?”南宫锦一针见血。
皇甫夜一怔,知道她聪明,但这次,这件事,他是真的不能承认!沉吟了半晌之后,开口嘴硬道:“是来找你的,不是来找你,本王还能来做什么?!”他现下也只能紧紧的咬住这个说法!
看他如此坚定,南宫锦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偏头看了看他张比女人还要美艳三分的容颜,颇为深沉的开口:“小夜夜,你今天露馅太严重了,别说是我了,澹台明月一定也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承认,但是你愚蠢的妄图欺骗我这样的聪明人,可是极度不理智的行为!”
什么叫他愚蠢的妄图欺骗她这样的聪明人?有这么说话吗?一般人在说话,将自己和旁人相提并论的之后,都会先说别人,再说自己,以表示自己对对方尊敬和为人之谦虚,她倒好,先说的别人是没错,后说的自己也没错!但却用愚蠢来描述别人,用聪明来描述自己,在这种时刻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颇有一种借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架势!
虽然皇甫夜早就习惯她了,但于此刻,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嘴角!“小锦锦,你是很聪明。但是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告诉你!”
“是关于皇室辛秘?”若是这样,那就说明东陵还有一个很大的阴谋,秘而不发。
皇甫夜轻笑,很是魅惑慑人:“不是!只是关于我个人!”这一刻,他的表情倒很是认真,当不是说谎。
于是南宫锦懂了,这件事情应该是她和澹台明月猜测的那样没错,皇甫夜就是澹台明月失踪的亲生王兄澹台明日。但是他不肯承认,而又只是关于个人,那应该是自己心中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了吧!
“澹台明月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所以这次才会放你安然离开!”现下漠北和东陵的结盟已经破灭,那么漠北现下确实是有机会生擒了皇甫夜,再跟东陵谈条件,因为皇甫夜此来,没有递交国书,说他是想来暗访、刺探军情都不为过。而南宫锦这么说,是怕皇甫夜担心澹台明月会为了王位的问题而与他反戈,所以才不敢承认。若真是这样,她这么一说,倒是能起到很好的劝说效果。
而皇甫夜却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开口笑道:“小锦锦,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澹台明月是怎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倒是你这位南岳的王后,不会将本王抓走吧?哈哈哈……”
说着,便是一阵豪迈的大笑!
南宫锦见他如此,也便不再提澹台明月的事情,反而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把你抓起来,好好收拾一顿了!犹记得,我刚刚入宫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但是却被你坑害了,去和你皇兄抢茅房!”
说起陈年旧事,南宫锦也不由得好笑。两年前的事情,到了如今再回顾,就好像是一场梦幻,到现下她只要想起当年皇甫怀寒屡次被她气得发青的脸色,她便觉得十分有趣。
“但却没想到,当初那个可以任由本王捉弄的小宫女,现下已经成为了整个**的传奇女子!水淹临淄,大治瘟疫,征服漠北,制造机关枪和火药。甚至众人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身份是西武的前丞相,燕惊鸿。若是知道如今会变成这番光景,当初本王绝对不会劝皇兄留下你!”这话,倒是皇甫夜的真心话。若是知道有朝一日她会变得这么强,而且这强也是用来跟东陵作对之后,他是真的后悔,当初没有趁着她羽翼未丰,趁着自己还没爱上,就让皇兄除了她。
南宫锦倒也不以为意:“所以这说明,人千万都不要狂妄自大,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如今在你身边受尽欺凌而不起眼的小角色,是不是有一天会突然迸发起来,狠狠的咬你一口,撕裂你的血肉!而后肆意嘲笑你的有眼无珠!”
“哈哈哈……你这是在骂本王有眼无珠了!”皇甫夜笑得肆意畅快,只是那笑,却丝毫不达眼底。邪魅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他是真的后悔,当初拦着皇兄没有杀她,所以如今才将自己的心遗落,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无心之人。现下,让他杀了她,他也下不去手了!
这话,南宫锦倒是没好回答,她其实想骂的是皇甫怀寒有眼无珠,但是想着皇甫夜这货当初坑害自己,她也不想说什么好话,因为在她看来遇见皇甫怀寒是她人生中最倒霉的事情,要不是皇甫夜这货闲着没事给她找麻烦,她也许不会沾上这么个冤家!
见她不说话,皇甫夜眸光远眺,似有所思。良久之后,微微抬起头,正午日光那刺眼的光辉,几乎刺得他的眼要落下泪来,又是半晌,那邪魅的声线方才缓缓的响起:“是,我也确实是有眼无珠,若是能够回到两年前……”
若是能够回到两年前,她还是那个不起眼的才人,而初遇她噎了自己一句,自己不是让她去撞上了皇兄,而是向皇兄把这个好玩的女人讨了回去,现下就不会是这般光景。
若是能够回到两年前,在御书房门口,自己说要娶她那一日,她问他,是做大还是做小。他愿意应下正妃之位,也不会错她如此之远。
若是能够回到两年前,再不济,自己也能在自己沦陷之前,让皇兄杀了她。也不至于现下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求而不得,受尽煎熬苦楚,却又劝服不了自己杀了她。甚至煎熬之下,已经求都不敢再求,因为知道自己不配。
跟百里惊鸿的爱相比,自己能给的爱,太少太少,确实是不配。
看他沉寂在一旁,似是有些忧伤,南宫锦刻意开口调侃:“好了,别在哪里忆往昔峥嵘岁月了,若是能回到两年前,我那天晚上绝对不会出去散步!就算是要拉shi,我就是拉在裤子里头,也不会跟你那没有风度的皇兄抢什么茅房!”
“噗,哈哈哈……你总是这么口无遮拦,毫无忌讳!”一个大姑娘家,说出恭也能说得如此露骨,还真当叫他刮目相看!但,这也正是她特别的地方不是么。
其实,南宫锦真正想说的是,若是时光能够回到两年前,她去西班牙出任务完毕,一定要记得让人报销坐计程车的钱。那就不会悲剧的去挤公交,更不会在那辆毫无特色的,长得很一般的公交车上多刷了一次,多给了一块六毛钱,每次想起这个钱,她的心就好痛!要是她没有刷两次,也八成不会穿越,而要是没有穿越,就不会苦逼的遇见这么多人和事,对了,她穿越了之后还损失了银行卡上的一大笔存款!哦!卖糕的!太难受了!
每次想起百里惊鸿,她就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是那么没有价值,愿意轻易为他而舍弃。但是每次想起钱,她就会觉得百里惊鸿是那么的……咳咳……这种会伤害夫妻感情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虽然粗俗是粗俗了点,但是老娘就是这个德行,说话也就是这个调调,坚决不为假装淑女而讲话文明,这也能说明我的真性情!”南宫锦说着,还十分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胸部,显得非常有节气!
可以说这全天下能够把说话粗俗都表达成自己品德高尚不做作的!普天之下也就南宫锦这么一个人了。
皇甫夜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手上的鎏金扇却瞬间有点摇不下去了,收入腰间。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小锦锦,这水流的问题,是你做的吧?”这次皇兄让他出来探查这件事情,他便查到水出现问题大概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而那个时候,也正是南宫锦就在临淄跟皇兄开战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种狠到几乎扭曲的法子,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想得出来!
“是的,你皇兄一定非常感谢我!从此你们东陵就不会有洪灾了,他一定为此十分感动,甚至想要好好的膜拜我这个伟大的人!”南宫锦大言不惭的开口。
而皇甫夜的唇角却狠狠的抽搐了几下,那是,他们东陵以后连水都没有了!怎么发生洪灾?!“小锦锦,不论怎么说,你也要为天下苍生考虑!”
皇甫夜的话,是明显的偏帮东陵了。
南宫锦冷笑了一声:“这话还是留着对你皇兄说吧,若不是他先开战,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局势,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了!”
“小锦锦,你心里也该清楚,若是这水源真的被彻底切断,东陵定然不会就此罢休!”这样也会激起东陵人的仇恨和斗志,终而便是不攻下南岳,不得回自己的生命之源,绝不罢休!而且人对死亡的天然惧怕,也会让战争更加轰轰烈烈。若是到了那一步,那便是整个东陵都众志成城,对南岳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啊,等到东陵人都磨刀霍霍,充满仇恨的想要来攻下南岳的时候,我们南岳却忽然表示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东陵万千百姓,因为两国交战而受苦,所以愿意将水源还给你们!让你皇兄自己派人来开凿水道回去,因为是在我南岳境内动土,所以也不能派太多人进来。这样的话,你说东陵的百姓是不是会对我们南岳感激涕零?还会有谁想要攻打南岳?到时候,若是再攻打南岳,所表现的便是你们东陵不仁不义,甚至是忘恩负义!再加上开凿水道是要时间的,开凿的这几个月,东陵是怎么都不好再对南岳动手的,少了东陵插手,南岳的局势就好多了,等天下局势平稳,即便是我们南岳要攻打东陵,而东陵的士兵因为承了我们南岳的情,也不会再那般毫无情面的打,所以到最后,得利最多的是南岳,不是吗?”南宫锦倒也不吝啬,将自己的主意和盘托出,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告诉皇甫夜!
等他回去之后,对他的皇兄讲这件事情,皇甫怀寒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气得**也都只能觉得无可奈何!除非他厚着脸皮去找西武和北冥借水!这样看起来,整个天下帝王之中,最惨的好似就是皇甫怀寒,但是唯一想要他们南岳土地的,也是皇甫怀寒不是么?
皇甫夜显然也被她的这一席话震惊到了!邪魅的桃花眼眯起,看着南宫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鬼魅,他是真的不明白一届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开阔的眼界,和如何深远的谋略,这哪里还像是一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家、军事家,更是一个阴谋家!
“你突然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做什么?”南宫锦冷不防的给了他一句。
皇甫夜的面色瞬间僵直了一下,狠狠的咳嗽了几声方才调整了过来!回头看着前方天边纯净的云彩,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小锦锦,现下就我们两个人,若是本王将你抓走……”
“说不定打斗的结果是我把你抓走!”南宫锦笑着将话接了过去,皇甫夜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明白的很,无非是若是将自己抓走,用来威胁百里惊鸿什么的。其实也是为了告诉她,在皇甫夜的心中,他皇兄的江山永远都重于她的份量。
这就是皇甫家的男人!皇甫怀寒如此,皇甫夜也是如此,而皇甫逸的人生也是被操控的,这一刻,她忽然有点好奇了,上一代的东陵帝王到底是怎么教养这些孩子的,几乎全部都生活在皇家的人应该生活的轨道里,没有一个人跳出,也没有一个人跳得出。这样的父母,到了现代,倒是很适合培养自己的子女成为学校的优等生,南宫锦就这么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
“呵呵……”皇甫夜从鼻翼喷笑出声,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鼻音和笑意,“是的,你的身手,本王也是知道的!”原本澹台明月是要派人护送的,但是南宫锦有话要问他,所以坚持没有要人送,最后才会变成他们二人在漠北草原上游荡。两人交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所以你若是闲得无聊,可以想一些有建设性的事情,不要想这种没有意义的闲事!”南宫锦笑着打趣。
皇甫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复又开口看着她,语中带笑:“其实,也许打不过你这一点,是真的让本王觉得高兴!”不然现下,他就要面临两难的抉择,是将她抓回去,解了东陵之危,还是任由她这么安然的回到南岳。
南宫锦轻笑,没有回答接话,她发现这些男人总是喜欢说些让自己不好回答的话。沉默了很久之后,忽然抬头看着天空,开口说起了另一番话:“皇甫夜,我永远都记得在东陵,你几次三番的为我求情。我更记得,当初为了帮我给浅忆报仇,你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帮我算计了。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你那九万一千两银票的情义,还有那一番话。所以你这个朋友,于我来说,早已超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我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你有难,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再所不辞。这话,不管过多少年之后,都还是一样。虽然如今,你我的立场不同,但若有一日,当我的剑指向你,而我们之间,定有一人要死的时候,我希望,那把剑是穿过我的胸口!”
这样的情谊,其本身意义,便已经是最为贵重的了!这世上,她欠君临渊的情最多,而承皇甫夜的情,也不少。
皇甫夜怔了一下,倒没想到她这总是一番没心没肺的样子,竟然还能记得当初那些事,一时间也是有些感怀。好似也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夜晚,他对她说。
“小锦锦,我给不了你的幸福,就让他给你吧。只是,你要记得,若是有一日,想要回头看看曾经的风景,我还在这里。”
那个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冲淡自己心中那份不该有的情感和执念,可到了最后,他最发现那就像是一根刺,时间越久,便插得越深。不是没有再回到青楼买醉,去过,也回去过不少次,但每次一夜风流之后却发现心空的更厉害。
“小锦锦,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我当初为了你,多次被我皇兄用杀人般的眼神来看待了!”他可没忘记自己当初为了给她求情,而遭受了多少次皇兄的冷眼,还有老三到现下对他也还是一副心有芥蒂、不冷不热的样子。
“乱世之中,有这么一份交情,也是不容易,尤其你我还是对立。我会珍惜!”南宫锦点头轻笑。
皇甫夜点了点头,也终于真心的笑了:“确实!小锦锦,你知不知道我皇兄他也喜……”
“知道,他说过。不过他喜欢还是不喜欢,这都不关我的事,因为他的喜欢廉价到可以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轻而易举的杀了我,这样的喜欢我还真是不敢恭维!”南宫锦不冷不热的道,皇甫怀寒这样的人,注定一生都得不到真爱!有喜欢的人,无法掏心掏肺的去对待,而爱他的人,他除了荣华富贵之外,什么都给不了。
皇甫夜轻笑,觉得自己也有点中标,于她来说,自己的喜欢又何尝不是廉价的很呢?“知道也就罢了,我还在想,好歹当年你还是他的妃子,怎么样也该是对他有些绮念的。没想到……”
南宫锦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确实是有绮念,但是当年我的绮念是他怎么不死,现下在绮念还是这样的!”
“噗……”皇甫夜喷笑,要是给自己的皇兄听到了这一段话,想必不死也会气死!
正在谈话间,两人就已经到了漠北的国境处。再往前,就该是南岳的人来接应她了。两人都停下马,皇甫夜回头看了一眼茫茫草原,开口轻笑:“我是真的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可是,再长的路,也终归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因为他,不是她的归宿!
“人生原本就是如此,茫茫人海之中,有人会与你同路,一直到并肩走到世界的尽头,而也有人会与你在路上分开。这都不需要伤怀,因为至少,曾经你们同路过,就像是流星,虽然悲壮,却也永恒。就如同你我,虽然不是做夫妻的命,却与曾经有过一段终此一生都不能忘怀的情谊。而且,灵魂不死,此情不灭!”
“对,灵魂不死,此情不灭!若是有机会,你我便再来这漠北草原走上一段路如何?”其实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骑着马走了大半天了,因着西格尔草原离漠北的边境并不远。可这半天路程在他看来,好似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南宫锦回头看了一眼,整片草原,都是片片青草。大漠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也确实是个好地方,便开口笑道:“好!有空再来走走!那今日,就此别过吧!”
“就此别过!”皇甫夜笑了笑,那双邪魅的桃花眼,又在她的脸上流连了良久。终而,转身,策马扬鞭而去。
艳红的衣摆,在山水一色的空间中,拉出细碎的斜影,扬鞭东指,那是他的归途。
但,皇甫夜却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和南宫锦如此肆意而畅快的谈笑。而今日的这看似短,实则长的一段路,也是他们两个同路的最后一段。以至于,今日的一切,成为了他一生最为绮丽而美好的过往,也成为了他仅剩的回忆。而那再游一次漠北的约定,也变成了南柯一梦……
看着皇甫逸的背影走远,南宫锦却忽然觉得有些鼻酸。好似他这一去,自己就失去了一个朋友似的,当初离开东陵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笑着摇了摇头,也许她是神经质了!
打了一个响指,在暗处跟了他们半天的金子,挂着一脸猥琐的笑飞快的窜了出来。吓得南宫锦胯下的马又狠狠的激动了一下!而这会儿,远远的,一点白色自远方而来,那一抹白,绽放于青草蓝天之间。墨发随风而舞,身上的披风更是张狂的绽放出天地间只剩这一色的高调,这个人,只要一出现,天地间的万物都会在刹那间成为他的陪衬!
终而,他的马停下,到了她的跟前。两两相望,一个月不见,却好似隔了几年,他绝美如画的脸庞,在阳光的影射之下,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真正的灿若明日光华,月色般醉人的眼眸缠着她的身上,说不清的缠绵缱绻。而南宫锦,亦是以一种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流泪的表情看着他。相思,还真的是磨人。
这下,就是原本准备蹭到百里惊鸿的身上撒娇的金子,也耷拉着自己的脑袋,眯着猥琐的眼睛,没敢上前去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