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进,行至渭水,在半路扎营。
王帐之内,百里惊鸿、南宫锦、上官谨睿、齐国公、云逸皆在一起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百里惊鸿的手率先滑了上去,点在临淄城外,开口道:“此处,当是东陵的扎营之地。”
而其他人的眼神看过去,那一处,根本就没有经过千骑古城,而是直接在东陵和南岳的边境处,若是要攻破,不仅仅要打破一道关口,还要凿毁几道城墙!
“他疯了么?”这是南宫锦的第一想法,要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话,皇甫怀寒要付出的代价非同小可。人力、物力要损毁不少,比起从千骑古城过来,确实是亏了太多了。
上官谨睿摇头:“他不是疯了,你想,四国中间有个千骑古城,若是他的兵马直接出玉门关而入千骑古城以攻打南岳,势必要在千骑古城扎营,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屯军是极不方便的。而且虽然墨冠华此人脾气古怪,说让道便大方的让道,但也没有人喜欢其他人借自己的地方开火,皇甫怀寒只是不想惹太多的麻烦。最重要的事是,到了这里之后,完全有可能遭到北冥的攻击。”
毕竟墨冠华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威望却极高,一般是不会有人去触他的眉头的,更何况他的**还是那个鬼神莫测的“无忧老人”,而无忧老人,也算是南宫锦师公、君临渊的**的好友。
“而且此地,在南河下游,水源富足,当地也是东陵较为富庶的地区,想必皇甫怀寒就是在此处就地征粮,也是极为方便的,这皇甫怀寒考虑的倒是不错!”云逸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南宫锦点头表示了解,眼神又在图纸上看了一会儿,看到一处,略微留了一个心眼。复又开口问道:“那慕容千秋的兵马驻扎在哪里?”
若是慕容千秋不和皇甫怀寒一起,而采取两军分开攻打的政策的话,他们这边应敌便也要兵分两路,也就很大一部分的分散了兵力!
“西武的兵马出发的晚一些,现下还没有过来,但是我们迟早还是要做好兵分两路的准备,因为不论西武是和东陵一样,选择直接从边缘破城,还是选择从千骑古城过来,都不可能与皇甫怀寒一路。皇甫怀寒还能让西武的兵马入了东陵的国境,而后两军会合在临淄城外不成?所以我们是迟早要准备两方应敌的!”这话,是老谋深算的齐国公说的。
若要分成两方人马去应敌,那如何分配,就是一个大问题了。正在思虑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众人皆不悦的皱眉,偏过头去,而不多时,一个女子被压着进来了,带头的伍长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开口道:“启禀皇上,方才在门口看见这个女子鬼鬼祟祟的,我们就将她抓进来了,小的怀疑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而那女子,上身着着半臂束腰的短装,腰间束着一条编成小辫状的腰带,下身是淡紫色的襦裙,看起来飘逸也十分的轻便。而头上戴着一个项圈,紫晶色的坠饰布于额间,闪闪发亮,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手上拿着一柄极为精致的弓,身后背着箭羽。面上蒙着一张面巾,却也能透过眉眼看出她的身份。
南宫锦惊愕的张大嘴,将这个英姿飒爽,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女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实在是无法将她和那个端庄贤淑的标准式古代美人沐月琪联系在一起。而上官谨睿在看见她的这一身侠女的装扮,也显然是愣了一下。
“沐姑娘,你怎么来了?”南宫锦一边明知故问,一边不怀好意的偷看上官谨睿的脸色。
沐月琪冷哼了一声,口是心非道:“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
“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更不知道这个‘你’是谁!”说着,又很是充满暗示意味的看了上官谨睿一眼。
上官谨睿轻笑一声,装作不明白南宫锦的暗示,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沐姑娘,战场上面不安全,确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沐月琪冷笑一声:“上官公子未免也太小看我沐月琪了,当初在西武,我沐月琪也是有名的女将军!再说了,本姑娘又不是为你来的!”
云逸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人,又将眼神放到南宫锦的身上征询意见。南宫锦打了一个哈欠,开口道:“哎呀,一个没注意,天都已经这么晚了!好了,好了,大家都各自洗洗睡吧,皇上,本宫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嗯。”百里惊鸿应了一声,将桌上的图纸收好,便跟着南宫锦出去了。
其他人也终于明白了皇后娘娘这是有了做媒婆的打算,于是都非常自觉的做出一副“我困了”的样子,跟着出去。而那将沐月琪抓来的伍长,也知道自己抓错人了,一边说着“得罪了”,一边急急忙忙的带着自己的手下退了出去。
……
军营之外,百米处,一条小溪蜿蜒在此处。
溪边郁郁葱葱,草木鲜美,倒是一副初春的好景象。明月高悬,在两人的头顶,百里惊鸿月色般醉人的眼眸看向远方,眸底神色静谧幽深,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皎洁的月光洒到两人的身上,时有和煦的春风拂过,南宫锦仰天看着明月,开口感叹:“到了边城之后,你我怕是数年,都再没有这般好雅兴,来欣赏流水明月了!”
他闻言,美如清辉的眼波流转,偏头看了她一眼:“你若不喜征战,我便舍了这江山社稷,随你天阔天空,看一世流水明月。”
“得了,我可不想背上什么祸国妖姬的罪名!”南宫锦笑得开心,心情却是沉重的。虽然她前世是杀手,但却并不代表她嗜血、喜欢杀人。可是局势不由人,现下,即便是他们想撒手不管,海阔天空,皇甫怀寒那些人,也不会给他们一寸宁静的土地!竟然这样,那就由他们来为自己争出这一片土壤好了。
“对不起。”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漠的眼中满是歉意。他确实是对不起她的,自从他们相遇,到相爱,到在一起,他几乎没能给过她一天幸福安稳的生活。
在东陵,初遇,她待他好,他却总不领情。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对她说了多少次拒绝的话,又有多少次气得她险些落泪。
后来,喜欢上了彼此。却对她的处境无能为力,让她做着憋屈的宫女,受皇甫怀寒的欺凌。
即便是回了南岳,他的地盘,也因为皇位之争,她不愿累及了他,而自己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去针对慕容家,给浅忆报仇。一路艰辛,一路算计。最后还因着自己顾忌**,而让她坠落山崖。
接下来,她还有很多很多的遭遇。甚至直到她做了自己的皇后,心下也没有放松过一日,忧心着东陵和西武之事。
他想,不论是作为恋人,还是作为丈夫,他都是非常不称职的。没有给过她哪怕是一天安稳的时光,现下还要带着她一起来打仗,一起去见识战争的残酷。有时候他真的想放掉身边的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携着她最喜欢的银子,去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是他愿意退出这场天下之争,他的那些对手们,也没有一个会同意他的中途离场。
“为什么道歉?”南宫锦斜睨了他一眼,忽的皱眉咋呼,“难道你背着我养野女人了?”
他闻言,一愣,随即顿感哭笑不得,也为她丰富的联想能力惊叹,终而,无语的开口:“没有。”
“没有你突然道歉做什么?”南宫锦不客气的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而后转头继续看着美景。微风习习,溪边小花争奇斗艳,若不是他们现下出现在此的原因,是为了赶着去打仗,南宫锦看着这景象,心情一定十分惬意。
“跟了我,不觉得委屈么?”说着,他自己的心中都有些自嘲。当初是他问她可愿跟他,但,若是知道她跟了他,就会从此过上满布蒺藜的日子,他想,当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的。
南宫锦闻言,像看怪兽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说你小子今天没发烧吧?就连委屈这样的话都问出来了!”想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极为纳闷的感触,皱着眉头,挑起美眸,狐疑的开口,“老实说,你是不是还背着我藏着很多银子没有交出来?”
“……”他算是明白了,她的思维方式跟他的,还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见他沉默,南宫锦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该死的,果然藏了私房钱!想着,咬牙切齿的开口:“百里惊鸿,你小子有能耐啊,还敢背着老娘藏私房钱!”前世就知道很多男人在结婚之后,都会忍不住去藏私房钱,没想到这货居然也跟着学!
他闻言,只感觉六月飞雪,无语的开口为自己辩解:“没有藏。”私房钱?这不是女儿家才会藏的东西么?他藏那个做什么?
“那你刚刚没事道什么歉,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南宫锦的心下已经基本上认定这货背着自己藏着私房钱了,想想也是,他向来都是大手大脚的,用的杯子都是上好的白玉杯,为了肆意奢侈,藏点私房钱也不奇怪。而且以这货的身份、地位,已经赚钱的本事,估摸着藏的钱应该还不少!
听她这么一问,他顿时感觉更加无语了。难道他道歉便一定是因为心虚么?“我是觉得,跟着我,一路艰险,着实有些对不起你。”这话一出,她还没什么反应,他的脸倒先红了。
淡淡的粉色出现在他的面上,看起来极是诱人。
南宫锦环胸看了他半晌之后,最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的开口:“不错,不错,还能有这等觉悟,知道老娘跟着你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所以你以后要少算计我,并且对我格外好才是。”
说完之后,不等他反应,就忽然变脸,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瞬间拉的老长,面部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凶神恶煞:“百里惊鸿!你不要以为你说了这么些动听的鬼话蒙骗我,就能掩盖你偷偷藏了私房钱的事实,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早日给老娘把钱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还敢偷偷藏着钱不交给她!
“……”他现下是要跳进黄河,以向她证明自己的清白么?“我真的没……”
“哼!”看着他的不合作态度,南宫锦冷哼了一声,“你就别装了!你刚刚都问我觉不觉得委屈了,我还真想不明白,除了银子的事情,或是你背着我在外头找女人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会让我觉得委屈的。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将银子交出来,不要妄图狡辩!”
除了银子,和他背着她找其他的女人之外,便没有什么还能让她觉得委屈么?这倒真是个好消息,只是他要到哪里去找这根本就不存在的私房钱交给她?他所有的钱可是全部装在国库和仓库里头,而后把钥匙都给她了,就连开仓放粮,或是打赏功臣,也要征求她的同意。他可以说是身为分文的状态,上哪里去找什么私房钱交出去?
“我是真的没有藏私房钱。”为什么会有一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这话一出,南宫锦的耐心算是彻底用光了,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道:“不想交出来也可以,那以后别想爬上老娘的床!老娘今天和沐姑娘一起睡!”
说罢,冷着脸斜睨了他一下,转身就走。一般男人藏了私房钱,是绝对不会轻易承认或是交出来的,所以她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想着,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留下某人空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后,心中的委屈和抑郁也已经泛滥成灾,他要上哪里去找这所谓的“私房钱”,来求得对方的“原谅”?
……
南宫锦气鼓鼓的回去之后,远远的看见王帐,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是的,怎么就忘记了睿哥哥现在正和沐月琪在屋子里头,她现在跑去不是标准的电灯泡吗?想着转身便想走,带在同时,王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了,是沐月琪几个大步走了出来,面上的神色很是淡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而上官谨睿也出来了,唇边还是噙着那抹公式化的淡笑,也看不出什么。
这下南宫锦就纳闷了,但是她只纳闷了几秒钟,所有的心思便又被百里惊鸿那个王八蛋占据了,居然敢背着她藏私房钱,真是岂有此理!
正抑郁间,给沐月琪的帐篷就准备好了,门口看守的小兵,颇为莫名其妙的看着南宫锦进了帐篷,皇后不是应该和皇上一起睡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沐月琪显然也愣了一下,开口道:“你这是……?”
“别提了,你真是不知道啊,百里惊鸿那个王八蛋,竟然该背着我藏私房钱,我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一定不会将钱交出来的!今天咱们两个一起睡!”南宫锦说着,便对着床一头倒了下去。
沐月琪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想了想百里惊鸿其人,怎么感觉,都觉得对方不会是那种,会做出藏私房钱这等猥琐之事的人,于是颇为惊奇的问着床上那生着闷气的人:“你怎么知道他藏了私房钱?”
南宫锦咬着牙,怒气冲冲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着重的刻画了对方的心虚之态,说得惟妙惟肖,几乎是已经确定了就是那么回事!而沐月琪越听却越觉得有点怪怪的:“也就是说,你只是在怀疑他藏了私房钱,但是并不能确定是吗?”
“呃……是的!”虽然南宫锦不想承认只是怀疑,但是她确实是没有对方藏有私房钱的证据。
沐月琪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这货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只要一关系到钱,就变得理智全无?!“要是他真的没有藏私房钱呢?那你岂不是冤枉了他?”
说起这个,南宫锦的表情马上就严肃了起来,她端坐起身子看着对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告诉你,别的东西,都可以因为担心冤枉了对方而宽纵,但是在银子这么至关重要的问题上,我们要做到宁杀错三千,不放过一人!”
“……”这是什么论调?
看着沐月琪一副木然的状态,南宫锦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不会理解的,你怎么会理解呢!你是理解不了的!”她对钱的热衷,别说是沐月琪了,就连妖物都没有理解过。
沐月琪确实是不能理解,而且她的心中也并不是那么想理解,在这个时代,贪财这种特质,只有品行非常不好的人才有,然而却没有人不喜欢钱,真是大家都藏在心里捂着没说,但是像南宫锦这般,贪财到如此境地,还整天挂在嘴边的,全天下都没有几个!恕她“装逼”一次,实在无法与之“同流合污”!
走到床边,看她拿着枕头捂着脑袋,并摆出一副十分悲催而忧伤的模样,沐月琪的脑后又忍不住滑下一条黑线,走到床的另一边睡下,想安慰她几句,但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句啥,最后干脆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一夜,沐月琪是睡得极不安稳的,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说,还时不时的发出几句呜咽之声,仿若那清明情节的女鬼,叫人心肝发颤。
第二天的早上,两个女人的眼睛下头都是一个巨大的黑眼圈,尤其南宫锦的眼睛上还有红肿的倾向,想来是昨夜想着百里惊鸿藏了私房钱,太过伤心所致。
出了军营,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而百里惊鸿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一整夜都想着要上哪里找到这个所谓的私房钱交给她,心中觉得委屈,又觉得莫名其妙,还深感无奈,就这么一个晚上,头发都快愁白了!他算是明白了,应付女人,比打仗还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