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充斥口舌之间,两人竟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各自沉醉在彼此的世界之中。这酒,是酒,却又不是酒,这酒中仿佛有一个世界,从混沌到明晰,从初始到盛极,从辉煌到沉淀……不同的人,在相同的醇香浓厚之中,品出了不同的人生百态。这哪里是酒,分明是一种无边的境界。
良久良久,公孙兰才放下手中早已经空了的酒碗,长长叹出一口气来,眼眶里竟有些****了,“好酒。”
“什么好酒?”公孙陵掀帘而入。
沈四娘端着酒碗,怔怔还未回神,抬眼见高大的公孙陵好似近在眼前,浓墨一般的眉眼似有意无意的看着她,她怔怔并未反应过来,亦没有起身行礼,或是退避。只那么愣愣的拿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看着公孙陵。
公孙陵瞧见沈四娘也在屋里,并未有意外神色,他正是听闻乃是上次沈家那四娘子前来给妹妹送东西,才特意过来瞧瞧的。
他同随从说,过来瞧瞧送什么东西,若是不当收的,他也好拦着妹妹不让收。可他究竟是来看东西的,还是来看人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原本不过是偷偷撇上两眼,如今瞧见那女子竟怔怔的,眼眸不转的望着自己,公孙陵脸上有些发烫,眼睛却不受控制的也回望着那女子。女子恬静如兰,气质婉约出众,幽幽醇厚的香气之中,她宛如一朵圣洁的莲花。那带着氤氲水汽的眼睛,更叫人觉得她柔弱高贵,只能远观不能靠近亵玩焉。
她纤细的手指,单薄的肩膀,叫人不由想要保护,想要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尽是艳阳的天。
“哥哥怎么又不声不响的闯了进来了?不知道我这里有客人么?”公孙兰砰的扔下酒碗。
酒碗咣当当在矮几上打了好几个转才停稳,这次她是真的板了脸问的,语气里有几分生气的味道。
一声呵斥,惊醒了沉浸在酒香之中的沈四娘,沈四娘慌忙低下头来,将双手捧着的酒碗,放在一旁矮几上,连忙起身,退下坐榻,蹲身向公孙陵行礼,“公孙将军。”
她低着头,他便只能看见一截细白的脖颈,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那一双满是水汽的眼眸,他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落的。
“哦,我……”公孙陵皱了皱眉头,立时义正言辞道,“在院子外头便嗅到你这院子里有酒气,一个小娘子,白日里饮什么酒?若是贪杯又当如何是好?所以过来看看!”
“公孙将军放心,一些果酒,并不醉人,公孙娘子只饮了一杯,不会醉倒。”沈四娘低着头,听闻人家说她姐姐送的礼不好,立时便忍不住反驳道。
公孙陵闻言,瞧见她适才似乎也喝了酒,顿觉自己失言,说错了话,“我,我不是……并没有指责之意,只是提醒……呃。”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了,大军面前都可从容不迫的公孙将军,此时只觉前所未有的窘迫和紧张,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
“好了!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连能不能吃酒都不知道么?你赶紧走!赶紧走!”公孙兰跳下坐榻,推搡着自己的哥哥。
“既然公孙将军已经回来,那便不久留了。”沈四娘蹲身行礼,一直到退出门口都未再抬头。
公孙兰挽留,她也推拒了,将人送走,见哥哥还在自己房间里站着,公孙兰便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将人吓走,哥哥真是讨厌!”
“我真长得那般吓人?怎的每次一见我,她都急着要走呢?”公孙陵认真问道。
公孙兰哼了一声,“人家乃是女子,哥哥是个大男人,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人家可不是要走么?”
“每次周家,李家,冯家的小娘子,见着我怎的从没说过要走?反倒嚷嚷着让我给她们做这忙那?”公孙陵背着手问道。
“那都是武将家的小娘子,在家里早见惯了同你这般不讲究的哥哥,能一样么?”公孙兰撇嘴道。
公孙陵却是认认真真的摇了摇头,“是不一样。”
说完,目光落在矮几上那四个精致小巧的酒坛子上,公孙兰见状,立即扑上前去。
可她哪里是公孙陵的对手,还未能伸手将酒坛子捞入自己怀中,就被公孙陵抢先一步,一手揽着矮几上的酒坛子,一手将她远远挡住,“这酒老远就能嗅到酒味,还说吃不醉,是酒,如何会吃不醉,你莫要留着了。”
“哥哥!”公孙兰大叫一声,“这是果酒,人家送给我的果酒!自己酿的,也算得什么贵重的礼物吗?你,你若是敢将酒送回去,我——我便没你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