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娘握着他的手上加大了几分力气,上身微微前倾靠近他道:“所以,要对付虞泰,对付虞氏一族,我们之间,先摒除那些芥蒂,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彼此信任,相互扶持,可好?”
方琰见她面色认真郑重,一向冰凉的手心里,似也有几分执着的温度。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好,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沈昕娘的嘴角微微扬了扬,似有浅淡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只是那弯起的弧度还不够大,且有些僵硬而冷冽。
“你见过紫阳真人了,那他答应了么?”方琰轻缓问道。
沈昕娘摇了摇头,口中却是道:“他会答应的,你这么大火气,应当多吃些莲子,莲子心微苦,去心火最是好。”
方琰轻笑,“那有劳昕儿!”
沈昕娘起身,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忽而驻足,回头看着方琰,“我瞧见他们这几日在整修装潢府内,特别是正院之中,你当知道,如今这时候,并非应当兴土木的时候,你是打算做什么?”
方琰闻言,微微一愣,“呃,也没有要大兴土木,只是略整修一番,不费什么事。”
沈昕娘定定看着他,她问的问题明明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搪塞。
“你不想说?”沈昕娘问道。
方琰垂眸笑了笑,没有作答。
沈昕娘倒也没在小事上纠缠,轻缓说道:“我看莲蓬豆腐,莲蓬三鲜汤,荷花酥一类的你都需的多吃点,干脆做个全莲宴好了。”
方琰看着她娉婷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轻笑不语。
住在正院果然是好处多多,不仅能时常品尝到她亲自下厨的美味佳肴,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慢慢越来越默契。只是这正院住进来,她虽不在意,他却不能不给她个说法。
他前日已经上折子,要扶她为王妃。圣上绝不会不同意,如今翻修王府,修整装潢正院,自然是为了扶正她,给她王妃的名分而准备。
如今不告诉她,怕她笑他世俗。便是被她评价世俗,他也只想要将最好的给她。
“来人,”待沈昕娘离开一阵子后,方琰忽而唤道,“将后院池塘挖了,多栽些莲藕,去问问公孙家的莲藕都有些什么品种,多寻些稀罕的品种来,不能逊色与公孙家的荷塘。”
方琰吩咐随从道。
随从连忙躬身应是,王爷先前从不在意这些的,如今怎的倒变了喜好了?
沈昕娘的“全莲宴”不仅味道绝佳,也是消暑去心火的佳品。
方琰心中那一点别扭早就被这全莲宴清扫的一丝不剩,冷峻的脸上,笑容满满。
只是紫阳真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沈昕娘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一遍遍纠结在心头。
就不想知道为何昔日混元派的弟子,如今为何拜入茅山上清派?口口声声唤着别人师兄?
他为何背离师门,为何不念昔日之情?是他看走了眼,那昔日赤诚的黄帅印不过是贪图世间荣华媚俗的小人?还是这中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不不,他不能被沈娘子牵着鼻子走,她一番话,就是想要扰乱他的心绪,叫他纠结与俗事。不管是何原因,如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一心修道就是,旁人之事,管他作甚?
可每每集中精神,盘腿打坐吐纳,运大小周天之时,就抑制不住的心浮气躁。几乎走火入魔。
他甚至辟谷两日,除清水外,粒米不进,不食五谷,以求不染浊气,清除体内杂质,以求清心,好专注精神。
可仍旧不行,沈娘子的话,仿佛魔音穿耳,总是挥之不去。
紫阳真人折磨自己几日,终究放弃,放不下的执念只能前行,无法回避。他趁着夜色,想要潜入齐王府,寻找沈娘子。可临近才发现,看起来风平浪静的齐王府,其实戒备森严。暗中守卫窥伺四方。误闯进去,怕是不妙。
既然决定了要迎着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往前行。紫阳真人并未退缩,不能潜入王府,索性亲自写了封信,叫人递进王府给沈娘子。
原以为因着齐王爷恼怒他的缘故,他的信想要递到沈昕娘手里颇要费些周折,他甚至一连写了好几封,只待前头的信打了水漂,后头的信他立马想别的办法送进去。
他不知那日沈昕娘和方琰相谈之后,两人的开诚布公。他的信顺顺利利的第一时间送到了沈昕娘的手上。
不出一日,一瓶带着淡淡馨香的药膏,和一封简短的回信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信中写了齐王爷让人打探到陆北的行踪,陆北平日里常在虞府上,唯有每天黄昏时候,必然会出来一趟,晃晃荡荡十分悠然的到西市的茗香居,点一壶顾诸紫笋,叫一个唱小曲儿的姑娘到雅间里,喝茶,听曲儿。
那锦盒中带着淡淡馨香的药膏,名为化腐生肌膏,对虞泰肩头的伤有奇效。一般外伤亦可用,效果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