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过很客气,但是蓝玉却不能把客气话当真,重又告了个罪,快步来到帐前,掀开帘幕,走了进去,听得他说了几句话,很快,帐内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帘幕又被掀开,两三个人大步流星地走出。
当先一个,身形高大,双臂如猿,相貌雄奇,顾盼间豪迈不羁,一看就不是常人。赵过认得,正是常遇春。后头两个,一个蔡迁,一个蓝玉。
“赵大人!”
“常、常大人。”
“闻名已久,今日终得一见,幸会幸会!”
“白、白日里遥见大人跃马横枪,英姿飒飒,虽、虽然今晚是与大人初次相见,但是说实话,有、有这并肩一战的经历,俺、俺却觉得与大人早已经是老朋友了!”
“哈哈,哈哈。赵大人好会说话,外头风凉有雨,快快请进来帐内吧。”
“常、常大人请先。”
主宾相见,有两种入室内的方法,一种是请宾客先行,一种是主人先行。请宾客先行的呢,是表示对宾客的尊重;主人先行的呢,通常都是上官见着下级,或者长辈见着晚辈,相比较之下而言之,就不是很谦虚。
赵过这么一句话说出,常遇春倒是当仁不让,大笑了两声,仰头瞧瞧阴霾的夜色,骂了一句:“****的老天!这雨却是下个没完起来了!……,赵大人,别客套了,快进来吧,也好暖和暖和。”转身便就先入了帐内。
蔡迁、蓝玉两人不敢如此托大,候在帐篷口儿,给赵过、杨万虎掀着帘幕,请他们两人也入了内。
入得帐内,分宾主落座。
让座也是个学问,有礼节可讲的,向来是以面东、面南为尊,以面西、面北为卑。
在这上边,常遇春没有托大。
不管怎么说,虽然他是客军,但是既然赵过来到了他的营头,总归就是客人;而且,若是比较官职,赵过现在是益都行省右丞,其实和徐达的官衔是相等,比常遇春要高一些。所以,尊位肯定是需要让给他。
不过,需要让的也不是常遇春的位置,他本在北边坐,面朝南;西边的位置是蔡迁的。不等他吩咐,随之入内的蔡迁就很识趣地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东边去,和蓝玉坐在一处。
“赵大人,请入座。”好像直到此时,常遇春才发现了杨万虎似的,后知后觉地笑道,“这一位将军,敢问是为何人啊?”赵过还没有开口,他又紧接着说道,“赵大人不必急说,且容俺猜猜。”
赵过真是好肚量,一丁点儿也不恼怒,只是微笑,往帐内中间瞧了一眼,--在那里跪了七八个元军将校打扮的人,收回视线,笑道:“今、今日战上,俺们这位将军来得晚了些,也、也不知常大人能否猜出是谁?”
“久闻贵军中,猛将如云,其中名号最响亮的,当数文、陈、佟、杨、李、高、郭、傅诸位。文、陈两位,如今一个在朝鲜,一个在辽东,并没有参与此战;郭从龙随燕王殿下在益都,也没有来参与此战。料来这位将军,不外乎佟、杨、李、高、傅几位之中的一位了?”
赵过含笑,点了点头。
“佟生养乃燕王的义弟,听说在贵军中人称‘xiao平章’,是个女真,瞧这位将军打扮,明明是个汉人,所以肯定不是xiao平章了。李和尚李将军,本是个和尚,虽从了军,不忘本,还留着个秃头,这位将军有发髻,定然也不是李将军了。高延世高将军在贵军中人称‘小将军’,少年俊杰,俺听说他今年才不过十五六,想来这一位将军也绝不是高小将军了。
“傅友德傅将军,绰号‘霹雳将’,是个骑将,可俺看这一位将军适才入帐内的时候,行走间举动,两条腿直如松,并无罗圈儿的样,也肯定不是傅将军了。……,早就听说,贵军的杨万虎杨将军,燕王殿下亲赐名号,号称‘海东冠军侯’,有万夫不挡之勇,偏偏却身材瘦小。若俺猜的不差,这一位将军,定定然便就是杨万虎杨将军了?”
不经意的几句话,透露出一个信息。
赵过暗自吃惊,心中想道:“常遇春远在金陵,才来山东,却竟对我军诸将如此了解?就连佟、高、傅诸位将军在我军中绰号都了如指掌?并且,俺曾有闻听,说常遇春胆大心粗,不是个细致人儿,可只不过一个照面,他甚至就能注意到杨将军不是罗圈腿儿,所以推测出不是个骑将,而排除掉了傅友德。……,哎呀,真是名下无虚,果然如主公曾经言道,吴国公江南枭雄,麾下人才济济,端得不可小觑啊。”
他心中如此想法,脸上半点不露,微微一笑,说道:“常、常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这、这一位确实便是杨万虎杨将军。……,杨将军,还、还不快来向常大人见礼?”
杨万虎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末将海东杨万虎,见过常大人。”
“好说,好说。不瞒杨将军,俺老常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英雄。你的大名,俺可是听得太多了,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想那高丽旧王,当年也是一国之主,蒙古人都拿不下,却就被你轻轻松松地就给荡平了,并将之生擒活拿,献给了燕王殿下,真是让俺心动神驰,只听一听,就对当时的情景神往不已。……,哈哈,哈哈。你别站着,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杨万虎是个豪爽的性子,被常遇春连着捧了几句,刚才的一点不满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从入帐后就一直板着脸的,不由自主也露出了点笑容,说道:“些许微末,早已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怎敢当常大人称赞?即便俺曾经有所战绩,其实也全都是赖俺家主公的洪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