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块，就算是在十年前。五百块依旧只能算底薪。

程菲四岁开始练体操。

到八岁以前，四年时间每年的花费是一万二。

她整个家庭的收入全部放在这上面，就盼着她能练出来。

数叶发现自己想的不错。

程绯不是紧张，也……必须不是紧张。

如果克服不了紧张的心理她凭什么，获得那么多世界级的奖项。

应该只是某种压力让她几乎忘了怎么开怀。

数叶之前没见过她，也没看过她的比赛。

却并不影响他敏锐地捕捉到这姑娘每间凝注的一股子苦大仇深。

数叶觉着自己都快能脑补出来她比赛的场面。

面无表情地上场，眼睛盯住自己的脚尖。搓镁粉，深呼吸，然后一连串动作之后，完美结束，落地，吐气，鞠躬，眼神依旧集中脚尖，下场。

很多东西都能找到共通点或者叫相似性。

比如运动员跟导演。

比如程绯跟数叶。

运动员和导演，这两个行业。

混得出来跟混不出来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我们看到许许多多大导挥斥方遒，身家亿万。

但还有更多导演拎着DV，走街串巷，养家糊口。

我们同样看到许许多多运动员扬名立万，摘金夺银。

但还有更多的运动员徘徊在伤病跟埋没之中，艰难度日。

特别是对家庭条件不是顶好的人来讲。

如果你选定了一条成为导演或者运动员的路，只能一直走下去，咬紧牙关地走下去，因为这种道路没有退路，往后退需要本钱，往前走还能靠拼命。然后要么赢得赛场上的冠军或者院线上的票房，要么继续接受整个人生的失败。

对上辈子的数叶来说，他就是属于那一拨没混出来的。

不谈别人家里的爹跟自己家里的爹的对比，也不谈到底是体育行业水深还是娱乐行业水深。

总之当导演的没有作品面向观众就是没混出来。老爹的工资倒是够应付学费跟家里的开支了，但日子过得可能还不如有了国家补贴的程绯。

对于程绯来说，她日后属于混出来的一拨。

但现在。虽然她有了几个冠军，但那些冠军的含金量都不算大，在国内体育不夺得奥运金牌，又怎么能算混了出来。

……再说，就算夺得了奥运金牌，不是也有大把的冠军失业么。

冠军，奖金，广告，代言，退役之后有保证。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退不退役都失败。

而她的家庭承受不了失败。

她的压力很大。

所以其实，说起来，很多梦想的实现都不是因为梦想本身的魅力，仅仅是梦想背后代表的东西太美好。

而关于她的压力……数叶暂时……没有办法开解她的压力。

因为他自己的压力都是很梦幻地被解决掉的。

他倒是有心想绕开这三个表情。

但一支广告么，演员傻笑占了一半时间，又怎么绕地开？

他纠结了会儿，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

叹了口气。

算了，只能尽量绕绕了。

先拍她跑步的外景。

……

数叶发现自己调整心态的本事确实还算强悍。

换句话来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种幸运的事情。这种状态用最近比较火的话来说叫做松弛。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拿捏住了这个度就能松弛下来。松弛下来，做事情就显得游刃有余。不会往一个地方死钻牛角尖。

他很快地从摄影棚的诡异状态调整了过来。

这会儿，这地儿，人来人往。

她换下体操服，穿上洁白洁白的一身，黑亮的短马尾，闪动着一股子青春活力。……

尽管知道这姑娘内心不青春地要命，但数叶还是瞬间就有了种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的感觉。

就在附近的护国寺拍，郁郁葱葱的树枝上还挂着红灯笼。

又一种灯红柳绿繁繁华华的感脚。

青春加红绿。

阿张就比较偏爱这种调调，认为具备很强的生命力。

数叶曾经表示认同。

但现在数叶觉得到时候让那群特效组的把整个画面进行一下黑白处理，就留下她整个人的光彩。

毕竟是牙膏广告，显得更白么……

好吧，其实是一种对比的表达风格而已。

“不要去想刚才的事情了，是我们没准备好，你现在不要有压力，平时怎么跑地现在就怎么跑。”数叶对着程绯交代了两句。

见她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儿，微微朝她笑笑，点了点头表示鼓励。

转过头去，李克已经把滑轨铺设好，正在调试设备。

滑轨这玩意儿长得跟铁路其实也差不多，不过更加精细平滑。因为视频这玩意儿，你要是个大广角的景别还好，场面够大，稍微歪点儿，动点儿不影响什么。但如果是个鼻尖的大特写，稍微抖抖就能给你抖出眼屎来……

所以滑轨的造价比铁路贵，机位滑在上面不能出现一丝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