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第一预备团受命防御瓦胡岛北岸,他便着手实践他的理论,在他德州牛仔式的吆喝下,部队砍伐椰树,搬来石头,挖掘壕沟,专门为炮兵和机枪阵地设置了坚固的射击工事。以机枪、炮兵阵地为核心,挖掘散兵坑、战壕和交通壕,构筑支撑点式的环形防御体系,各支撑点之间的灌木被铲平清空,以扩大射界,便于射杀渗入支撑点缝隙间的敌兵。
瓦胡岛上郁郁葱葱、四季常绿的树林灌木是阵地最好的伪装,即便如此,上校仍强令部队每天日出前要将新鲜的草叶覆盖在暴露的掩体上,以防飞机侦察。
上校的口号是:“海军就是因为看不起那些机械苍蝇才一败涂地的,我们陆军才没他们那么笨!”
听到海滩那边传来炮弹爆炸后,波卡基上校便匆忙爬上了指挥部前的山包,凑到炮兵观察镜前观望海上形势——上帝!只见海天线上横亘着一道暗色的长墙,在淡淡的黑烟笼罩下,趁着潮水,一点一点覆盖过来。又仿佛成千上万头巨鲸,推动着千万吨海水,喷撒着邪毒的黑色水雾冲波而来,不需要多久,它们将淹没海滩,漫进内陆,摇撼科劳山,席卷瓦胡岛……
“来得好……放近了打!”
波卡基上校的作战方针很简单:趁敌军刚刚冲上滩头,乱七八糟挤成一团的时机,集中火力屠杀之。
现在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时机到来。
炮击越来越猛烈,椰林中不断爆起几十公尺高的巨大烟云,很快,那些惹人厌的机械苍蝇也成群结队的飞临海滩上空,绕着圈寻找目标——可惜啊,除非东亚联军的飞行员长着透视眼,否则根本没可能发现覆盖在翠绿色树枝草团下的美军工事。
没错,你们有巨炮,有飞机,但是如果你们找不到准确的目标,就只能瞎子般地盲目发射,想打中什么的话,全得靠上帝保佑,可惜你们又不信上帝,显然,上帝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就在波卡基上校拼命给自己打气的同时,a连和b连所在的椰林,正大片大片地消失于浓烟烈焰中,飞射的沙土树片中,不时晃过残肢碎体的踪影……
九时二十分左右,第一阵的步兵登陆艇驶近了散布着浅浅弹坑的海滩——即便是威力最强的炮弹也难以在软绵绵松垮垮的沙滩上发挥威力。各艇最后调准方向,准备趁着潮浪抢滩。
波卡基上校眼睛紧盯住滩头,右手紧握着电话听筒,只要他喊一声“fire”,信号弹就会飞上天空,一线阵地上的步枪、机枪将从三个方向扫射滩头,各炮兵阵地上蓄势待发的野炮也将以步枪的速度向蚂蚁般涌上来的敌人射出炽密的榴霰弹。
来吧!蚂蚁们,冲上来,让我们屠杀!
“长官,又一批飞机!”副官提醒波卡基。
“别管他们。”
从上一批敌机发挥的效能来看,上校并不觉再来一批飞机就能阻止滩头上即将发生的屠杀。
“谁也救不了你们,除了上帝……可是上帝在我们这一边。”
此时,“华兴”号上的潘国臣上校却无从考虑上帝在哪一边或是上帝他妈穿什么颜色内裤之类的狗屁问题,只顾仰着头,紧贴望远镜,仔细观察第二波支援机群的动向。
庞大的机群在接近滩头时分成几队,沿着海滩周围拉成一条弧线,就在这弧线上几乎同时投弹,投弹后不像第一波支援机群那样还要再盘旋几圈、扫射几轮,而是立即转向脱离,很快没了踪影。
“起烟了!起烟了!”
副官兴奋地叫起来,果然,飞机渐渐远去的同时,海滩周围的陆地上缓缓升起了一股股黄白色的浓烟,顺着风势,向内陆卷挟而去。
潘国臣知道,刚才那批飞机投下的正是挂着“特种烟雾弹”羊头的毒气弹,主要是催泪性的苯氯乙酮和催嚏、呕吐性的联苯氯化砷及联苯氰化砷,这几种毒气弹具有储存方便、起效时间快、不易分解的优点,适合装填于各种炮弹、炸弹以至手榴弹。而且比其他杀伤性毒气较为“人道”,主要是促人流泪、打喷嚏、呕吐,以至失去战斗力,不会造成明显的**伤害,也不易致死。缺点是对天气情况要求高,作用时间有限,杀伤效果差——对方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战斗力。
事实上,登陆前施加毒气攻击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并非必要条件,即便因为天气情况无法投放毒气,部队还是会照原定计划发起突击,只是那样一来,预计登陆部队的损失会严重一些。
现代毒气首次被使用在战争是在另一时空的19年4月22日傍晚,德军对英国战壕实施猛烈炮击的同时,使用了500筒共168吨氯气。结果是毁灭性的,造成000人伤亡,使英国人在长度4英里,纵深8英里的阵地上停止一切抵抗。后来英国与法国以牙还牙,使用了比氯气毒性更强的的光气(l)进行回击,大规模毒气战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大风景。
而在本时空,现代毒气是在今天——19年1月5日晨——由中华帝国海军航空兵在瓦胡岛登陆作战中首次使用,比起欧洲恶魔们使用的氯气、光气及其后更残忍更恐怖的n种毒气,华军使用的毒气似乎更“人道”一些……天知道!
潘国臣咋咋舌,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防毒面具,他可不想被那些更“人道”的毒气熏到。
一年前,他亲眼目睹过以死刑犯、政治犯为对象的秘密毒气实验,中毒者的可怕表情,至今仍深深烙印在他大脑皮层上,一想起来还反胃、想吐。
这就是战争,为了达到目的,理应不择手段。
相比之下,我们还更“文明”一些,不是吗?
烟雾消散之前,第一阵144艘轻型步兵登陆艇中的绝大部分顺利冲上了落日海滩,头戴制式橡胶防毒面具的五个步兵营约五千名陆战队官兵踏着松软的海沙,潮水般冲进了淡淡的黄烟中。
最先登陆的几个连队被留下来保卫滩头,其他部队以营为单位,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分别朝预定目标突击:包括滩头两边的岩壁、正前方的公路和公路后面的几个小山包。
“绕过燃烧的残桩落木,跳过七零八落的鹿砦与铁丝网——有时需要扔几根爆破筒开路,前面晃出一道堑壕,里面没有人!再往前,一个、两个、数不清的弹坑,弹坑旁不时映出塌陷的工事与堑壕——看到人了,开火!机枪组跳进弹坑里,架起机枪掩护,连长让掷弹筒手打了两发白磷弹指示方向——毒烟还未消散,看不清楚东西。”
“连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步枪上刺刀冲锋!大家比赛般地向前冲,但是面具很憋气,从滩头跑到这里就觉得很憋气了,汗水蒸发的水气蒙在眼镜上,从外面又擦不掉,实在可恶!就这样什么都看不清地冲了上去,看见似乎是人形的东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射击、刺杀,脚下一不小心会踩空……”
“从侧面冲上一个机枪阵地,带水套筒的马克沁机枪完好无损地架在掩体里,机枪手在哪里?模糊间看到战友从掩体里面拎起一个人,是美国兵吗?为什么不抵抗?大概被特种烟雾熏坏了吧,脸上、脖子上全是粘乎乎的液体,是眼泪还是鼻涕?大概还有呕吐物,看起来很恶心。战友把他拉出掩体,踢倒在地,给了他一刺刀,我这才看清那位战友的肩章——中士的话,应该是班长,事后才知道,果然是班长!既然班长动手了,那就不可以再犹豫,我也捅了下去……”
“敌人在逃!不能停,继续追击!前面就是公路,三三两两的美国兵踉跄着跑上公路,机枪响了起来,打兔子似地把敌兵打倒在公路上。队形已经大乱,左边升起了信号弹,连长下令重新集结,可是三排已经冲过了公路……”
——《瓦胡岛战地日记选集》,第一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