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赵弘润误以为楚国很弱,楚国的军队亦不堪一击。
后来他才知道,他当年击败的所谓『楚暘城君熊拓麾下十六万大军』,其实只是楚国一帮农民兵而已,根本不算是楚国的正规军。
楚国的正规军,即『楚国正军』,虽然没有达到『魏国步兵』那种程度,无论是军团作战还是单兵作战皆拥有着过人的武力,但不可否认,楚国正军要远比当年楚暘城君熊拓麾下那些农民兵强悍地多。
这一点,从齐军夜袭宿县却被楚将吴沅堵截地死死的,就能看出端倪。
明明齐军的武器装备皆要被楚国正军精良地多,可齐军就是无法在势头上压制楚军。
再说楚国的将领,可能赵弘润几乎不知楚国有什么善战的将军,但那只是因为赵弘润一直呆在魏国,孤陋寡闻,事实上,不止是齐国拥有像田耽这样的名将,楚国也有。
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堪称楚国世代虎将名门的项氏。
楚国的项氏,名气丝毫绝不会比齐国的田氏逊色。
只不过与田氏不同的是,项氏亦是芈姓之后,是正儿八经的楚国公族。
他们不像『屈氏』那样不满足于在楚国的地位,企图从『熊氏』手中窃夺国家,因而与『熊氏』一族展开了数十上百年的争斗,项氏的存在,更像是楚国的守护者,他们几乎不参与楚国宫廷争斗那些狗屁事,只负责镇守楚国几个紧要之地。
比如当代项氏一门中最为瞩目的将星项末,就曾镇守『昭关』十余年,替楚国抵挡来自东南方向的吴越之民的攻击,并屡次出兵镇压叛乱军。
已战死在宿县的楚将吴沅,就是项末最后一次征讨吴越之地时收复的吴越将领。
从那之后,项末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调到宿县,开始兴修符离塞,从此未曾在参与楚国与吴越之民的战争。
九月初二的寅时,刚刚睡下没多少时间的项末,就再次被其亲兵唤醒。
“是齐军又来进攻了么?”
项末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目问道。
这几日,符离塞的处境真可谓是不好过,因为对面『邳』要塞的齐鲁联军,就跟发了疯似的,几乎一天要攻打符离塞七八次,简直不留活路。
项末心中清楚,齐王吕僖之所以如此疯狂,一来是因为这位齐国君王命将不久,因此迫切想要重创楚国,免得楚国待其吕僖死后进攻齐国;二来,是因为齐王吕僖有两位副将,即『魏公子润』与『大齐名将田耽』,此二人目前正在攻打符离塞的后防宿县,齐王吕僖死死拖住符离塞的兵力,就是为了让项末不敢分兵前往支援宿县。
不得不说,在这种腹背受敌的艰难处境下,纵使是项末亦有些疲于应付。
“并非齐军。”
项末的亲卫在听到自家将军的询问后,表情有些不安,低头说道:“是宿县来人了。……宿县的县公东门宓,领着其一门,前来投奔我符离塞。”
『东门宓?我不是让他在宿县辅助吴沅么?他来做什么,难道……』
项末闻言皱了皱眉,点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亲卫抱拳而退,片刻后,他领来一人,正是宿县县公东门宓。
“上将军。”
在见到项末后,东门宓拱手施礼,毕恭毕敬,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东门氏也算是依附项氏的贵族。
项末点点头,因为两族的关系很近,因此项末也没有俗套地质问东门宓为何丢下宿县,举家投奔他符离塞,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宿县已不能保全?”
“是。”东门宓低声说道。
虽然他已经知道项末为人宽厚,不过因为他东门氏此番为了避祸而提前举家逃出宿县,这也算是临阵脱逃,因此,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是故,他咬咬牙告罪道:“上将军,为我东门氏一族不至于被诛,小老儿携家人临阵脱逃,愧对大王,愧对上将军,请上将军论处。……希望念在我东门氏以往的苦劳上,请上将军高抬贵手,仅治小老儿的罪,饶过我东门氏。”
“……”项末上下打量了东门宓几眼。
其实对于这桩事,项末本身倒并是很在意,因为他很清楚吴沅是一个什么样的将领——吴沅杀伐果断,倘若不是他允许东门氏举家撤离,东门宓与他的氏族,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宿县。
换而言之,既然东门宓来到了宿县,这就意味着是吴沅允许的。
吴沅作为宿县的最高将领,自然拥有这方面的权限。
更何况,面对西路魏军与东路齐军那十几万大军,东门宓与其东门氏一族又能对战况起到什么帮助?
因此,项末挥挥手说道:“此事暂且搁置,我问你,吴沅叫你来,可有什么嘱咐?”
东门宓闻言眨了眨眼睛,心知眼前这位上将军已经猜到了什么,因此心中的忐忑逐渐消退。
只见他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吴(沅)将军希望上将军尽早撤退,向南突围。……他还有句话让小老儿转告上将军,说是……符离塞是死物,它就在这里,不会走也不会逃,纵使今日被齐军所夺,日后终是有办法夺回来的。可倘若人死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
项末闻言微微色变,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他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吴沅托东门宓转达的那一番话,与其说是呈请,倒不如说更像是临终前的嘱咐。
沉默了片刻后,项末沉声说道:“将宿县的现况一五一十地道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是!”见项末态度顿变,东门宓心中微惊,不敢怠慢,当即老老实实地将他临离开前宿县的情况告诉了项末,包括宿县南城门与北城墙相继被田耽与赵弘润前后摧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