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墨冥汐一边哭一边不满的看着他,“你怎能如此说?夫人在的时候对我可好了,如今她人死,我为何不能回去看她一眼?”
安翼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将她捞到怀里温声安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太冲动了。罗氏福大命大,才不会死呢。反正我不相信,那一定是外面乱传的!等下我就去找出这造谣生事者,一定要狠狠教训他,她肚子里还怀着安家的骨肉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诅咒她?”
墨冥汐这才收起对他的不满,抱着他放声痛哭起来,“不是造谣……是蔚卿王府传出的消息……你爹已经赶去蔚卿王府了……呜呜……”
安翼惊讶,爹都去了?那就是真死了?
哈!还有这等好事?是谁做的?把这人找到他一定重重有赏!
可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他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真烦人!又不是她哥死了,至于么?
随意的在她背上拍了拍,他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就派人去蔚卿王府打探虚实,等证实了再说,万一只是个误传,岂不是诅咒了罗姨和她肚里的孩子?”
闻言,墨冥汐这才收了些哭声,并在他胸前拱了拱。
安翼低头看着衣襟上她留下的眼泪,眼里再次闪过一丝嫌弃。这蠢女人,真想把她扔出去!瞧那满脸泪水的摸样,丑得他都无法直视。
真要想个办法把这女人摆脱掉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他随从的声音,“公子,老爷回来了。”
闻言,墨冥汐突然将安翼推开。
好在安翼眼手快了那么一步,要不然都让她冲出去了。抓着她手腕,他没好气的训道,“你就不能冷静些么?”
墨冥汐指着门外,激动的语无伦次,“你爹……你爹他……回来……”
安翼把她拽到床上,自己开始穿靴,同时不满的对她道,“你给我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墨冥汐咬着唇坐起,盯着他去开门。
“我爹现在在何处?”走到门口,安翼朝那随从问道。
“回公子,老爷回房了,还带了罗氏回来。”随从低头回道,也没敢往屋里看。
“罗氏可有事?”安翼皱眉。他本来想问罗氏死没死的,可屋里有个女人……
“回公子,老爷带罗氏回来,是准备冥婚的。而且管家已经差人开始准备了。”
“啊?!”安翼猛的睁眼,“冥婚?”
罗氏当真死了?
那……
爹是不是有病?脑子糊涂了不成?人既然死了,挖个坑埋了就是,居然搞什么冥婚……他都不怕招晦气的?!
啊呸呸!这老头,也不怕遭人笑话的?跟个死人成亲,难不成他还想跟死人洞房?
想到这,安翼突然抖了抖双肩,神色有些扭曲。那场面他真不敢想,有些渗人,还有些恶心。
“呜呜呜……夫人……”房里又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
安翼回过头,更是嫌弃得脸都黑了。
……
主院卧房里,安一蒙将一身白衣的女人轻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替她盖上了被子,这才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平静而安详的脸。
此刻的他形容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只觉得胸膛里的某处抽痛得厉害,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她死了,带着他的孩子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若是早点将她娶过门,她还会死吗?明知道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想对付她,可他却罔若未闻般置之不管。明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他依然放任她栖身别处。明知道她的性子容易招祸,他依然任她我行我素……
他知道她那么多事,但却从来都没放在心上。她为何招惹他,不就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寻求庇护吗?
可他从来没有把她真正的看进眼里过……
仰头吸了吸气,安一蒙这才发现自己喉咙哽咽,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
纵有千言万语,可已经迟了……
为了那些所谓的颜面,为了避免世人的闲言碎语,他错过一个女人,甚至无缘见自己的亲生骨肉一面。
枉他一世精明果决,却犯了一个后悔终身的错误……
“老爷……”房门未关,管家突然出现在门口唤道。
“何事?”安一蒙没回头,低沉的嗓音沙哑而哽咽,此刻的他似乎说一句话都极其艰难。
“启禀老爷,明日需要宴客的名册小的已经准备好了,请老爷过目。”管家低着头回道。
“嗯。”安一蒙起身,沉痛的目光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
罗淮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是被门外热闹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的刹那,她‘啊’的一声坐直身体,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里的一切。
她怎么跑到安一蒙的房里来了?
不是跟乖宝说好了吗,在她服了药假死后就赶紧通知安一蒙,让他确定、相信自己死了后就赶紧把她装棺材里,然后给弄出京城。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出城了才对,怎么会在安府的?
揉了揉有些发麻的额头,她还晃了晃脑袋,然后再次睁眼。结果还是那样,她不是出现了幻觉,而是真的在安府里!
确定了这个事实后,罗淮秀赶紧掀开被子下床,鞋子一直都穿在脚上,她直接踩到地上拔腿就往门外走。
她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何事了?怎么跟设想的计划差如此多?乖宝呢?乖宝没理由让安一蒙带走她的!
难道……难道是安一蒙趁乖宝不注意把她‘尸体’给偷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赶紧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得找安一蒙问清楚,人死了还往他房里搬,他是想做何?想奸尸还是想鞭尸?
臭男人,口味咋就这么重呢!
房门外,原本很热闹的,不断的有人在吆喝‘右边、左边、上一些、低一些’,可当罗淮秀把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突然安静了。
不仅安静,许多道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看过来,有人举着双手、有人踩在木梯上、有人扶着木梯、有人捧着一团白布……而他们好像被人点了穴定住一般,全都一动不动了。
“你们做何啊?”罗淮秀开口问道。
“啊——”最先叫出声的是那个扶木梯的人,带着惨叫声拔腿就跑远了。
“啊——”紧接着是抱白布的人发出惨叫,丢了白布就跑。
“啊——”
“啊——”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比鞭炮爆炸还轰动。
最惨的还是那个在木梯上的人,‘啊’的一声惊叫后突然从木梯上摔到了地上。好在他站得并不高,并没摔晕,不过摔地上的他浑身发抖、眸孔放得老大,惊恐万分的往后挪屁股,嘴里还叫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罗淮秀拉长了脸朝他走过去,“干什么干什么,我有不吃人!”
吃人?那仆从突然两眼一翻,‘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罗淮秀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推他,“喂喂……”
除了眼前突然晕过去的人外,她这时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顺着木梯往上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瞬间张大嘴巴,“……”
房檐下挂满了白绸和白花……
白纸糊的灯笼上居然写着大大的‘囍’字……
不怪她反应迟钝,而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真没反应过来。‘囍’字是成亲才能用的,可为何都是白色?
而就在刚起身时,一名路过的仆从突然飞奔跑远,嘴里还惊叫道,“不好了——夫人诈尸了——”
罗淮秀望着他比兔子还跑得快的身影,脸色逐渐变黑。诈尸?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身素白……
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走来,她猛的抬起头,就见安一蒙带着一群刚被吓跑的人前来,而且他走得最快,不等她先开口,他已经走到她身前,突然将她用力抱住——
“咳咳……”罗淮秀险些被他吓唬住,也差点被他用力的拥抱给勒晕过去。
“淮秀……”安一蒙不止抱她,还突然唤上了她的名字。
罗淮秀紧紧贴着他胸膛,只觉得他心跳很快,特别是他那一声近乎呢喃的轻唤,她忍不住头皮发麻,感觉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人要闹哪样?!
“放手!”她没好气的抬起脚踹向他小腿,“咳咳……想勒死老娘啊!”
闻言,安一蒙先是一怔,随即松开了双臂。
罗淮秀趁机将他推开,然后转身往房里冲去。
她总算明白了,这里的人都以为她是真死了,刚刚那一声‘诈尸’就是最好的证据。
尼玛,搞来搞去,白搞一场!
坐在床边,罗淮秀脸色很难看,又有一种被老天玩弄的感觉。她就想有个清静日子,难道这样的要求很高吗?
看着安一蒙跨进房门,她突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并把脑袋一起蒙住。这人知道她装死的,估计是进来掐死她的吧?
安一蒙关上了房门才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鼓鼓的一团,抿了抿唇,突然弯下腰将人连带被子一同抱了起来。
他坐上了床,罗淮秀睁开眼时已经坐在他腿上了,只是被他搂着,看不到他的神色。
“安一蒙,你到底发什么神经?我跟你很熟是不是?”她没好气的问道。
“孩子都有了,能不熟吗?”
他嗓音暗哑又低沉,似乎在对她耳语,罗淮秀仰起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除了有些细汗外,体温正常。
“你没发病,带回来安府做何?”
“明日就要成亲了,我想给你和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罗淮秀睁大眼,捧着他的头这才认真看他的脸。四目相对,她眼里是惊讶,而安一蒙眼中,少了那些冷肃的感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安一蒙,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安一蒙绷紧了脸,不满的瞪着她。
“呵呵……呵呵……”罗淮秀脸上的笑越来越冷,越来越讽刺,“安一蒙,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做主。怎么,是被我假死吓到了吗?”她毫无顾忌的承认了自己和女儿的把戏,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不想嫁也得嫁!”无视她不屑的讥笑,安一蒙沉着道。
“怎么?你还想逼婚啊?”罗淮秀又冷冷笑了两声,“呵呵……安将军,这可真不是你的作风,你别乱说冷笑话吓唬我行吗?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想通娶我,我只想跟你说,有些机会错过了就错过了,你当初没把握,只能说我们之间有缘无分。你我都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我说过,我拿得起放得下,希望你也能如此,免得给彼此带来伤害。”
“拿得起放得下?”安一蒙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敛紧的目光里带着莫名的怒火,“罗淮秀,没几个人能像你如此洒脱的,除非这人一开始就带着玩弄的心思!你主动勾引我、如今还有了我的骨肉,你现在却跟我说要我放下,你觉得可能吗?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罗淮秀垂下眼冷哼,“不就是为了孩子么?你觉得我会嫁一个只在乎孩子的男人?”
“闭嘴!”安一蒙突然低吼,抬手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好好看看!我若真只在乎孩子,我会准备这场冥婚吗?你是眼瞎了不成!”
“……”罗淮秀一下子僵住。明明她可以对他吼回去的,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突然出不了声,不仅出不了声,连眼泪都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多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可是他吼得如此大声,连耳膜都快被震痛了……
“你还好意思哭?”安一蒙怒容满面的瞪着她,可是声音却放低了。
“安一蒙,你知道娶我的后果吗?”罗淮秀哽咽的开口,“你就不怕被世人嘲笑捡了一双别人不要的破鞋?”
“你别忘了,我也成过亲的!”安一蒙再次抓着她的双肩怒道。
“……”罗淮秀抬头看着他。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起来。
罗淮秀突然捂着脖子朝床下干呕起来,“呕……”
她正吐得难受,突然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着,不重不轻,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和笨拙。
在她缓气时,突然他又把手伸到她嘴边,用他的衣袖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然后,她被抱起轻放回床上,那双手又替她盖好被子。
片刻之后,她听到他在门外严肃的训人,“还愣着做何?还不赶紧让厨房给夫人准备些吃的!”
“老爷,夫人没事了,那这些……”外面老管家颤颤惊惊的问道。
“撤掉!”
罗淮秀闭着眼假寐,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觉得她应该好好捋捋,到底今日的他发的是哪门子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