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诸人之中在容貌上能与韦陟这位冷酷贵公子相比的,自然便只有崔宗之与王维了,红牡丹也稍稍观察了这两人,其中阳光俊美的崔宗之,神情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带着文人的欣赏,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是敷衍……不知为何,红牡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而这极有可能是接近现实的,崔宗之的气场,与韦陟、王维极其相似,或者说,那就是名门公子的味道,以崔宗之的家世,显然也是见多识广,不会对此太过动容,红牡丹还注意到,崔宗之有几次,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王维……
要真正算起来,崔宗之的家世,比韦陟还要强得多,除了是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弟以外,他的父亲还当过宰相(虽然不是首相),虽然已经罢相,但还舒舒服服的当着刺史,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差,比韦安石这种已经死去的宰相只多不少。
唯一让红牡丹心中觉得颇有共鸣的,自然便是那位清俊儒雅的贵公子了,当时王维在酝酿诗歌,自然要让自己泛滥一下感情,欣赏的眼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同情与怜悯,而就是那种仿佛看穿红牡丹闲愁别绪的眼神,让红牡丹一下子就觉得这就是她要寻找的知己……
当然,这知己的前提,自然就是要出身名门,家财万贯,容貌俊美,只爱她一人……
红牡丹没有看到的是,之后王维的眼神又变得幽深起来,而红牡丹在王维的眼里,确确实实只是一颗棋子,用来扬名的工具,王维甚至更欣赏红牡丹身上的衣衫,因为这满足了他见证历史的美好感觉。
一曲完毕,红牡丹的歌声与李龟年团队所奏的乐曲博得了满堂喝彩,在场的诸人自然有大方的文人直接送上红绡,这便意味着金钱的打赏,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就有一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若是直接用使用金钱,无疑是低俗无趣的,而用红绡来代替,则显得高雅有格调。
崔颢对此无疑显得十分积极,他虽然出身崔氏庶系,但闲钱却有很多,随随便便打赏七八千钱还是有这个经济实力的,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依旧想凭借这样的行为来获得红牡丹的好感,却不知红牡丹觉得这少年人傻钱多好色,根本就懒得再用正眼看他。
王维当然也要跟一下风,因为这就是惯例,花魁能够赚钱的大头,便在这打赏之上,尤其是有人斗气攀比时,就如同拍卖一般,能让花魁获得极大的收益。
别看王维表面上淡定,心中却觉得这钱花得不值,虽然仅仅只是打赏了一千钱,也就是一贯,但用这些钱来听一支曲子……好吧,其实花销并不算大,但最关键的是这钱不是王维自己的,而是正在走下坡路的河东王氏家族的,由于几乎算是脱离了太原王氏,所以河东王氏收入来源几乎已经被切断了。
除了当时父亲健在时在蒲州购置的一些田产,靠着收租弄些收入,其余方面根本就没有收入,而又要保持着世家名门的做派,不少花销完全是入不敷出,说真的,王维觉得自己的母亲崔氏虽有御下之才,但却真的不懂勤俭持家。
想来也是,母亲崔氏自幼出生显赫,大手大脚惯了,其嫁妆又极其丰厚,所以从不会关心那种奢侈生活的支出问题,或许她觉得那种生活是极其寻常的,但经过王维的计算,再这么下去,河东王氏的财政赤字绝对会越来越严重,而这就会导致家族成员的离心……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王维想方设法要考上进士,拥有官身之后,地方上该孝敬的自然就会孝敬,而王维想要利用一些超越时代的眼光发展指点族中某些好经商的子弟发展商业,也便有了不会让行政力量随意揉捏的保证,中国自古就是商不与官斗,却是真理,商业只有官场上的保驾护航才能安全发展。
红牡丹见王维只是很随意敷衍的送上红绡,心里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她原本还以为那个对她流露出同情的名门公子,会做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比如说当场要为她脱籍赎身之类……嗯,青春期的女孩总爱幻想的。
这时,红牡丹听到那位气度雍容的岐王说道:“这首《春江花月夜》实在好听,其中牡丹小娘子的歌声与李大家的奏乐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想来诸君对此颇有诗兴,不如便以此来赋诗如何?”
红牡丹听到这话,顿时那低落的心情就一扫而空,她也知道,在场的文人中有不少都是文坛大佬,若是能获得他们的一首诗,那自己定然就能名气更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名气越大便越会遭人觊觎,不由又烦恼起来——这真是幸福的烦恼,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妓女,永远也不会有她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