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选的冷汗立刻就留下来了。
虽然现在天气还很冷,虽然说今天已经是二月二了,龙抬头的日子。
但是胡文选即使是在和煦的阳光下面,在面对他表叔胡大海的质问的时候,依然感到有些心中发抖,冷汗涔涔。
胡大海不是一般人,虽然只是个副总工程师,甚至学历也只有中专,说话的声音也跟放炮似的,可是没有人敢小看他,不仅仅是因为他一路从最普通的工人干起,一直到了现在的位置,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很多徒弟都成了气候,甚至连左世昌都算是他的徒子徒孙辈儿,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轻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胡大海的一身正气,令人佩服。
所以市钢厂的工人们如果说真心佩服谁的话,胡大海这个副总工程师才是第一人选。
因此当胡大海站在石康的身边,严词厉色地指出胡文选的鬼蜮伎俩的时候,胡文选差点儿吓尿了。
他心中有鬼,自然漏洞百出,尤其是被他表叔胡大海这么一下子戳破了之后,就觉得这几天来实在是蹦跶得太欢实了,确实给人留下了很多的把柄。
若是这件事情按照之前的预计走向发展的话,倒也罢了,时候到家也不大可能想的起来,究竟是谁导演了这一出戏,而那个时候他很有可能已经转调省政府工作,去哪个部门出任副处长了。
可是偏偏现在事情出了纰漏,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胡文选的身上,对他有了充分的怀疑。
“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受了别人的好处,要在厂里面搞事儿啊!”事后诸葛亮们立刻就跳出来了,义愤填膺地指责起胡文选来。
“你小子真不地道,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就把兄弟们给卖了,你还是不是人?!”
“胡文选,你表叔都要骂你不争气,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帮着外人来拆自己厂子的台,你对得起这么些年来拿的工资么?
发现了胡文选的状况之后,舆论导向立刻就变了,连带着胡文选埋伏在人群里面的一些托儿们,此时也都不敢叫唤了。
胡文选一时之间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他舌粲莲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可是被他表叔胡大海给拆穿了底牌,他还能有什么花样儿玩出来?
“二狗子,你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胡大海看到呆若木鸡的胡文选,心中更是气愤,没想到胡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弟。
当初胡文选进市钢厂,还是他爸托胡大海跑动的关系,却没有想到给市钢厂带进来一只白眼狼来,真是令他心痛万分,觉得对不起众众人当前,胡大海质问胡文选,要他将幕后指使之人给说出来。
胡文选怎么可能把这人给说出来,只说对方的身份,就足以令他腿颤了,若是真的信口开河,把对方的阴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到时候是谁死得更早,就不用说了。
他可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猛然之间他就明白过来了,胡大海虽然看出了究竟,也不过是猜测居多,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与其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反戈一击。
“什么阴谋?!什么出卖厂子?!你们除了给人扣帽子,还会做什么?!”胡文选忽然之间把胸口一挺,看着上面的胡大海,大声辩驳道,“难道说新项目谈垮了不是事实吗?!日本人都要撤了,不是事实吗?!你们谁能告诉我,市钢厂的经营每况愈下,产品销路一直在衰减,这些哪个不是事实?!”
他这么一番大吼大叫的,倒是把群情激奋的人们,又给震住了。
“是你妈个头!”胡大海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对上胡文选这个小兔崽子,他可没有丝毫的忌惮,如果是别人的话,还真不方便骂来骂去的,但是对这个表侄子,只有他胡文选欠自己的,没有自己欠他的,胡大海当然要骂他一个狗血淋头。
“新项目有项目组操心,经营有经销部操心,日本人有谈判组去操心,关你毛事?如果不是心怀鬼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煽什么阴风,点什么鬼火儿?你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什么?!”胡大海这几十年的经验也不是摆设,立刻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是啊,工厂里面最看重的就是生产纪律,没有纪律的话,整个长产环节就会出问题,如果不能够一环套一环地延续下去,生产工序就会破坏掉。
这也是为什么说工人阶级最有战斗力之类的话语,就是从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