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
笑笑偏着脑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只是眸子里还带着隐约可觅的薄怒的男人,面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如同一切都是飘散的云花,“我人不是在这儿吗,还能出什么事?”
她也真希望事情就如同她所说的这般。
她不就躺在这儿吗,身体不残缺四肢健在,一切都没有变,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如常。
只是自欺欺人,一向不能长久。
“我看你脸色不好。”顾夕仰着小脸,温静的小脸上写着不想相信的字句。
顾夕忽然被自己心头的想法吓了一跳,看着笑笑白得有些可怖的脸庞,再抬眸凝着二哥的眼角,于是缓缓起身,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双腿,淡淡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实我就是回来看看你而已,既然没事了,那我去学校了。”
说完,顾夕不再去看屋子里任何一个的脸庞,攥着自己的手心缓缓地朝着门口走去。
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自己的腿脚,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她不
小心知道了二哥的过去,原来,二哥心底最不能触碰的那个人,是她现如今的嫂嫂。
她却也知道了徐然的心事,原来她这些日月里孤掷一注去爱着的那个人,他的心里,喜欢的,也是嫂嫂。
嘴角弥漫着苦涩的笑意,她想起自己脑子里刚才那极致邪恶与张扬的想法,瞬间觉得自己坏透了。她不是这样的,就算再怎么跋扈,她还是个好女孩。
是的,她不能因为爱而不得,就变坏。
她不能。
顾夕伸手抹去自己眼睛上沾染着温热的液体,落在手心,浑浊得不成样子。
踉踉跄跄地出了门去,在别墅区里犹如野魂一样的浪荡,秋意渐浓,冬季将至,而她在这原本美好的季节里,怅然若失。
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爱着他他不爱你,而是你身边所有人都爱着她,你却一直都不知道。等到终于知道了,你就再也无法那么肆无忌惮地去爱了。
徐然,我们终究不是最简单的男女。
如果你不爱她的话,可能我真的会用尽一生力气来爱你。
只是对不起,我无法代替她成为你的心尖宠,你也无法忘记她把我当成你的明月光了。
想起自己昨晚在徐然小区等了他许久,最后却只见他抱着一个女人回了家,灯火一夜不灭。
她不敢猜想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刚好嫂嫂就失踪了一夜,她想,最坏的也不过那般。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如同被千万蚂蚁一起撕咬着。
房间,顾向北望着笑笑似笑非笑的脸,眉梢一扬,低低地道,“银耳汤,喝吗?”
不等她答话,他就把碗端在手里,越过床头坐在她的身边,放了一勺在她唇边。甜甜的味道在鼻端肆意飘散,笑笑低笑,“太甜了。”
“甜一点好。”顾向北把勺子放到她唇瓣中央,微微用力。
笑笑垂眸,喝就喝吧。
她的确是饿了,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叫个不停。她听着都尴尬。
“还要吗?”一碗汤已经见了底,顾向北把碗放在一旁的矮柜上,眸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间,一如往常的温和雅痞。
笑笑低笑,眼底泪花闪现,一下一下,比平日里微笑的样子还要好看几分。
只是她却极慢极慢地开口,也不怕戳开伤疤鲜血淋漓,“你不累吗?顾向北。”
何必非要装作没事呢?
她眼角眉梢都是嘲讽,更多的是自嘲和自怜,唇舌间是甜甜的味道,喉咙却是酸涩苦楚,“你这个样子,都快要让我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意外了。”
顾向北“嗯”了一声,手指碰上她的脸颊,缓缓而动,似乎是在观赏细品自己最深爱的一件宝贝。
半晌,他才抬眸对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暗,淡淡地道,“不然呢,你想怎样?”
你想怎样?
听见他这样子说话,笑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以为这是多么简单平常的事情吗?还是因为,不爱,所以不在意?
她弯弯的眉毛轻蹙着,眉心处染着细细碎碎的疼楚,让人看得分明,“你还要这样的人做你的妻子吗?”
顾向北心底狠狠一沉,看着她的目光却越发清明。
笑笑这才感觉到他的手指非同一般的冷,她知道,他这个人,一向都是暖暖的,如同热源一般。所以她很喜欢被他握在掌心拥在怀里的感觉,只是这一刻,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
就像是一个沉睡在万年寒冰里的人忽然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让人心生畏惧。
顾向北拧着眉,朝着她低低的笑,眼角是微微的嘲讽,“呵,你以为我会离婚?”
他可以娶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她回家,这般执念,又怎么会因为她不是故意地和别人上床了就和她离婚呢?
倒是她……
顾向北修长的手指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眸子里染着暴风雨的味道,俊逸的脸庞被黑暗染上一层灰,淡漠冷冽,“倒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刚好可以因此离开我,去找他?嗯?”
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眸子,顾向北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薄怒和苦涩,“是爱上他了,还是,一直都爱他,嗯?”
他知道,他和她有着专属的时光,说不定,两人还存有着情愫。
笑笑眸子里染着血色,很疼,干涩的疼,她靠着床头,凉凉地说道,“没有,我不爱他。”
她好像,从没有爱过一个人,她不懂。
除去曾经那一段迷惘的失忆时光,她在心尖狠狠地一刺,流出嫣红的一滴心血,像是点的朱砂。
她多想把那段记忆刺痛清醒而来,可是没有。
可还是会做梦,梦里有个身影,忽远忽近,却始终不曾转身。
她想,她爱过一个人,爱过自己忘记
的那个人。
笑笑偏着脑袋看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看着顾向北,缓缓说道,“只是觉得,你不必再留着我了。”
顾向北却说,“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娶你?不过是觉得你适合而已。所以这件事情,不要再提。”
他可以给她时间,也给自己时间,等到这件事情慢慢过去。
“原来在你眼里,只要合适,不要爱情也可以过一辈子,是吗?”笑笑觉得心口隐隐的在疼,她扬唇而笑,“可是,不一样了顾向北。我不再是我,你还会如往常一样待我吗?”
有了这样的事情,男人再如何大度开明,也是无法忍受的。
何况,他根本不爱她。那又何必强留着一个不贞的女人在身边呢?
顾向北看着她,唇角微微勾着。
爱情?
年少时候的冲动是爱情,经年等待的沉默是爱情,如今的不肯放手,也是爱情。
她哪里会懂得?
这个女人,什么都忘了。也只有他,此生唯一的挫败,不过就是爱情这两个字。
“好好休息。”他答非所问。
替笑笑掖好被子,男人高大的身形缓缓朝着门口走去,笑笑睁着眼睛就这样看着,心口微微刺痛,第一次觉得,他的寂寞,如此明显。
是因为她吗?
他如此,是在难过吗?
笑笑扯过被子盖住脸,眼角再次滑出滚烫的泪珠。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徐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左手指骨上的戒指还在,笑笑伸出右手去缓缓摩挲,几尽窒息。
对不起阿北,对不起。
真是很对不起。
顾向北直接去了书房,身子一下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生生凹陷了一大块。
男人伸手揉着眉心,剧痛的神色缓缓浮现出在脸上,那般难看和惹人揪心。很久没有抽烟了,此刻,却是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新的,扯开包装,抽出一根散发着香气的香烟,用打火机缓缓点着。
微微一吹,烟头忽明忽灭,像是闪烁不定的晨光陈火,在他的双指之间悠悠燃烧。
天色阴沉,灰暗的光穿过窗户落进来,亮了屋子里的一切,也让人看清了男人的眉眼。清雅,又带着点可怖。
手机忽然响起来,顾向北抖了抖烟灰,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嗓音沙哑,“喂?”
那端的人正是夏柚,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不似平时的跋扈,低低地道,“顾总,对不起。她没事吧?”
夏柚在化妆间里打着电话,面前是一杯刚让经纪人买来的现磨咖啡,香气逼人。
话一说完,她嘴角一拉,眼角闪过一丝失意。
顾向北冷笑,知道这女人这话的意思。
如果没事,让他放过她。
只是,呵,没事么?
男人毫不留情的声音缓缓穿了过去,让那头的女人面上浮现一抹诧异,继而是冷冷而讽。
“等到电影的相关事宜结束,我会单方面结束和你的合约。夏柚,我之所以签你,不过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只是,你太得寸进尺了。”顾向北眉梢轻扬,嘴角的弧度淡淡然的,似笑非笑。
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回报,可这个女人非但不知道好歹,还打了笑笑的主意。
呵。他管她的理由是什么,凡是想要伤害她的人,统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房间暗暗,静如止水。
夏柚呆坐在位置上狠狠捏着手机,大笑。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过后,她也明白了,没有经过周密计划的事情,一般不会收到让人满意的效果。
秦笑笑,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运!
当一场情感追逐变成了一个人的狠毒,那么她离扑火而亡,也不过一毫米的距离。
鲜红如血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夏柚一手紧紧攥着装有清水的玻璃杯,忍无可忍,半秒之后就扔到了墙上。
噼里啪啦,玻璃的碎片四处飘落,流水洒了一地。
夏柚冷冷地走过去,缓缓蹲在地面,双眼空洞地捡起地面上的碎片。小小的碎片割破了她白嫩的手心,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在白净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娇艳的彼岸花。
血肉模糊。
顾向北不知道自己在书房待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他说了一句“进来”,就看到岑管家推门而入,缓声地道,“少爷,到了午饭时间了。”
“你先出去吧。”顾向北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管家自觉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又是一片静谧,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顾向北揉了揉眉心,低头瞥了一眼那满盅的烟头,心
头郁结才勉强少了一点点。
顾向北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的时候脚步一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书桌这才没有倒下去。
多狼狈的他。
涩涩一笑,顾向北等身上的虚弱缓了过去,这才踏步出门。
打开卧房的门,里面已经漆黑一片,他的小妻子睡得很熟。他不在的时候,她身上的被子总是会不经意地滑落,就像这一刻。
顾向北轻声叹了口气,忍着浑身的冰冷踏步走了过去,帮她把滑落在一旁的被子重新落在她的身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无比轻柔与动容。
笑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像是只有二九年华,额前还有着刘海,长直发,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笑容明媚,肆意飞扬。
五彩斑斓的板鞋节奏欢快地踩在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道路两旁是茂盛参天的梧桐,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新雨后,天气晴。
梦里好像是一个周末,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走着,是难得的悠闲。
“哎,晓曦我跟你说啊,你今天不和我出来真是遗憾。我不会告诉你我刚才……”手机忽然摔倒了地上,正面朝下,笑笑瞪大了眼睛弯下身子自己捡起来,就看到自己刚换的新手机屏幕上开了花。
她伸着大拇指揉着自己右侧太阳穴,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子来,把摔碎了的手机高高扬起,脚步一转地看着罪魁祸首。
“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你是瞎子还是长太高了没看见我啊?”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如同百灵。
只是在她看到对方的俊脸时,‘啊’字的口型就再也没能收了回去。
太他么帅了,帅到人神共愤目瞪口呆……
笑笑猛然一下子就醒了,额头上染了几滴细细的汗水,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低头凝视着她的男人。
顾向北……
她竟然梦到他了……
“怎么了?”顾向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醒了过来,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的诧异毫不掩饰。
笑笑抿着唇看他,闻着他身上肆无忌惮的烟味,面如死灰。
他却微笑着靠近她,帮她理了理因为睡觉而凌乱了的头发,哑声地道,“嗯?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
男人微凉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脸上的沉郁已经消失殆尽,只余下让人动容心软的微笑和温柔。
笑笑缩着肩膀退了退,眼睛格外的涩,“别碰我。”
她说了这三个字,拒人于千里之外,毫不留情。
顾向北撑在她身侧的右手缓缓握成拳,嘴角却依旧扬着云淡风轻不值一提的笑容,淡淡的,如同清晨的薄雾。
“好,不碰你。”他离她三指宽的距离,眸子里染着淡淡的雾气,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的抗拒,依旧如此明显,他也无法强求。
“只是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了。起床吧,不饿么?”男人声音丝毫没有起伏,不近不远地看着她,似是无形地在她的周围洒了一片网。
她像是受了牢狱之灾,心头一疼,不见天日。
笑笑颤抖着推开顾向北准备将她抱下床的手掌,颤声道,“我自己来。”
翻开被子,身上是光丝的吊带睡裙,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细腻,泛着淡淡的光泽。
“嗯。”顾向北收回手,淡淡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