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晴,赵文宛听闻老太太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晚上睡觉,吹到冷风,偶尔说话也是咳嗽不停。元大夫诊了,属气虚、阳虚的症状,开的药方吃着,也是治标不治本,好一阵儿就没了效果,熬到开春才会自个儿渐渐好起来。
赵文宛听过个老方子,叫百灵煮了苏子薏米茯苓粥,白苏可降气化痰,薏米利水消肿,同时还有补肺健脾的作用,以前隔壁邻居的老太太一到冬天就给她家老头子这么煮着吃,能缓解不少。
之后再拿少许杏仁剥皮碾压成粉,加适量红糖拌匀后撒在糕面上,将几片新鲜苏叶洗净后覆盖,置入锅内蒸熟。杏仁苦温止咳,苏叶辛温气香,发散风寒。杏苏糕香甜好吃,配着粥喝最好不过。
想到老夫人身边还养着一只小馋猫,又让百灵捏了几个动物形状的小面点,一块儿蒸熟了带过去。
明絮苑里,老远地就传出一阵咳嗽声,赵文宛由丫鬟引着入了内,就看到赵老夫人捏着帕子忍着咳嗽笑了笑,瞧见跟在她身后的雪雁拎着只大食盒子,笑意更明显,“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孝敬老太婆呀……唔咳咳。”
瑞哥儿听到赵文宛来,从偏屋里急匆匆地跑出来,瞅着桌上的小点心葡萄眼笑得眯溜成一条缝,先是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奉了杯蜂蜜茶润口,一边拿白嫩胖乎的小爪子给老夫人顺气儿,“祖母要快快好起来,瑞哥儿想跟祖母睡。”因着老夫人咳嗽怕夜里扰他,就让杨妈妈带着在偏屋住着,让瑞哥儿颇不习惯。
赵文宛瞧着,瑞哥儿被教得愈发好了,“煮的粥和点心,都有祛痰止咳的功效,方子我写下来,杨妈妈收着,让厨子照着做就成。”
杨妈妈接了赵文宛递过来字迹娟秀的纸,抿着嘴笑得欣慰,“大小姐有心了,老夫人正说没胃口呢,不过大小姐送来的,定能吃得下。”
雪雁给老夫人盛了一碗粥,搁在小炕桌上,瑞哥儿捏了只豆沙馅儿的小猪包子咬了一口,一脸满足道,“祖母,百灵儿做得很好吃呢!”
赵老夫人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的,也被勾起几分食欲,正吃着就听到一抹温和声音唤了声祖母。从外头走进来的赵文熙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同样提了只食盒,瞧着屋子里的情景,笑意不减地喊了声姐姐。
“幸好只是做了甜汤,没跟姐姐撞了,听闻祖母咳嗽,这雪梨白藕汁是我自个儿熬的,味儿不是很甜,祖母可以替茶喝。”赵文熙从食盒里取出一用厚实棉布兜儿包裹着的汤盅,显是用心。
“乖了乖了,都晓得疼我这个老婆子。”
“两位小姐都这般懂事乖巧,老夫人有福气呐。”杨妈妈亦是捧道。
赵文宛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如坐到自己一侧的赵文熙,眸里划过一丝深思,瞧着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呢。垂眸勾了勾唇角,拉起了赵文熙冰凉的手,察觉后者很快闪过的一丝不自在,唇角的笑意愈发扩散。
塞了罐膏药在她手中,关怀道。“本来就想去妹妹那儿坐坐,正好碰着,这雪蚌膏给文熙妹妹抹手罢,冬日里做针线活弹琴的,手指不灵便,抹了这能活血舒经。”
赵文熙看着精致小巧的罐子,自然看出并非寻常物,一抹暗光自眼底溜过,捧着罐子,对赵文宛更显了几分亲昵地笑道,“宛姐姐疼我,跟我想一道去了呢。”说着,从绿云手里取了罐子打开,散着淡淡栀子花味儿。
“天儿干冷,拿这香膏抹脸,能润一整天。”
赵文宛笑着纳下,“熙妹妹真是贴心,这么一罐儿的能用过这个冬季。”
赵老夫人始终眯着眼笑着看两个小的互动,原先的一丝不放心也彻底消散了,文熙的性子在府里磨一磨,更大气懂事了,虽不及宛丫头,瞧着却比之前好上许多,甚感欣慰。
随后道了些闲话,姐妹二人见老夫人用过药后起了瞌睡之意,便一道提出告辞。两人并排走着出了明絮苑,赵文熙瞧见赵文宛全副武装的,连着手上都套了特制的羊绒兜子,抿嘴笑道,“原来姐姐这般怕冷。”
随即对跟着赵文宛的雪雁交代道,“回去煮些姜茶,去去寒。”
“多谢二小姐提醒,奴婢记下了。”雪雁应下,目送着赵文熙主仆二人离开,眸中染了深意,“二小姐对小姐……”
“唔,变聪明了呢。”赵文宛收回了视线,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心里想的是踹掉了赵文萱这个猪队友后,女主的智商回归了?
好像更棘手了啊……
雪雁对此不置评价,人要适应环境,二小姐的改变似乎也理所当然。
“赵妈妈是今儿个送走罢?”赵文宛边走,不经意地出声问道。
“嗯,昨儿个金玲去瞧过,李管事下的暗手,外人瞧不出来,不过疼得叫唤了一宿。这么一把年纪送去庄子,得不了好的。”
赵文宛满意地勾了勾唇,赵生记账的簿子是同一院子的亲信送过来的,才故意丢了红翡玉钿,算准她贪财的性子必定会拿,随后又让金玲的二叔跑了趟郡乡,把赵妈妈想瞒的事儿捅到了赵生父母面前,两人来闹,这些事儿自然兜不住。赵妈妈作为叶氏的狗头军师,必然要除。
湘竹苑,赵文宛进门没多久,就听宝蝉进来通禀荣姨娘又来,不过又叫她以小姐有些伤寒的征兆给请走了。赵文宛点头,想自己的‘伤寒’怕是有一阵好不了了。
几片残叶孤零零地挂在枯枝上,风一吹,打着卷儿地落在了地上,韶年苑,丫鬟端着汤药走进去,不一会儿的就传出丁零当啷的碎裂声,伴随着丫鬟的惊呼,叶氏虚着力气的怒骂,让人都滚了出去。
一道婆子的身影就是这时候入的苑子,提着一小篮盖着布的东西,进了屋子里头。
屋里打翻的药还摊在地上,药腥气儿扑鼻,婆子进门后搁下了篮子,拿了丫鬟留下的扫帚畚斗清理了起来,一边道,“夫人,良药苦口,这药下得去,病才好得快。”
叶氏正要看哪个不听的还敢留着,乍一瞧见来人愣了愣,额头上尚贴着的两枚活淤化血的梅花形膏药随之皱起,“你怎么来了?”
“听主子的吩咐过来探望,顺道送点滋补的。”婆子答道,又给叶氏倒了杯热茶,“老奴晓得夫人为什么事儿心烦,还是要劝夫人想开些,别折腾自个儿身子。”
赵生和赵妈妈先后都走了,又惹了老夫人和老爷不喜,要不是病着,必然是要领罚的。眼下叶氏倚靠着床,病得虚弱的样子,无异于被拔了牙的老虎,透着弱劲儿。
“赵文宛那小贱人逼我到这境地,你叫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叶氏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盅,面容有一丝扭曲,“她这是冲我来的,想要我的命!”
婆子叹了口气,“夫人也瞧出大小姐的手段了,这时候硬碰上,怕是落不了好的,倒不妨好好养养身子,待风头过去。”
叶氏闻言心有些戚戚然,也晓得自个儿处境,“这风头哪有这么好过。”
“夫人莫担心,府里人多事儿杂,指不定哪房不安分的出个什么幺蛾子,您这事儿就能揭过去了。”婆子说得颇是意味深长道。
“揭过去……”叶氏看着婆子嚼着那几个字儿,露了一抹诧异。
“夫人且安心养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