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是颇感失望,但,鬼幽知晓的是,他的话,或多或少会被岑洛记在心里。
顾连城,一个傲然,能当街给未婚夫写休书,并踢断忠勇伯独子的命根,不在乎世俗规矩的女子,若无意外,绝不会走回头路。由这,要想其态度转变,那么除过他刚刚道出之言,再无法子可寻。
理顺思绪,鬼幽拱手道:“公子歇息吧,在下就此告辞!”如来时一样,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岑洛没有回头,也未言语一句,就那么静站在窗前……
夜静谧,月如水。因为连城之前的破坏,加之鬼幽那晚纵火,刺杀,皇甫熠眼下暂时住在一座普通的小院里。说是普通,其实也就是没他之前住的寝院面积大,布置精心些,忽略这两点,从其他方面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住处。
这座院落在后院深处,被一大片竹林环绕其中,修竹密而苍翠,直至苍穹,似一道天然屏障,将这小院,与后院中其它院落全然隔绝。
清凉的夜风拂过,竹林里不时发出沙沙之声。
淡淡竹香飘进屋里,皇甫熠唇角微微弯起,神情专注,坐在桌前的椅上,正忙着在雕刻什么。
快了,很快他就可以雕好这支桃木簪,也不知她是否喜欢?呵呵,她会喜欢的,她从不注重身外之物,而这桃木簪是他一刀刀,精心雕刻而成,里面有他的情意,她一定会喜欢。忽然,皇甫熠心口一阵刺痛,然,他仅是脸色微微变了变,再无丝毫不适之处。
清雅的竹香萦绕鼻尖,如水月华落于他青色的衣衫上,泛出盈盈清辉,而他,手中的动作很仔细,仔细雕刻着每一处纹理。桃木有避邪之说,时已入夏,皇甫熠半月多前,突然脑中灵光一动,打算亲手雕一只发簪送给连城,那时他没想太多,就仅仅是心血来潮,想给连城送件礼物。
却不成想中途出现鬼幽刺杀一事,任伯身受重伤,他便放下正在雕刻的木簪,照顾任伯多日。
直至昨晚沐浴洗漱后,他从一精致的盒中,再次取出那个半成品,继续加以雕刻。
五官精美绝伦,乌黑亮发散落脑后,有几缕垂在胸前,映着他如明月珠辉般的容颜,真真似那月下谪仙,令人禁不住窒息。
时间在漫漫月色中悄然流逝,当皇甫熠看着终于雕刻好的桃木簪时,眉眼中刹那间蕴满了笑意。
翌日午后,连城在榻上小憩了一会,起身朝门外唤道;“唤芙。”
“二小姐,奴婢在。”伴音起,唤芙挑帘自门外而入。
“你去绿萝院瞧瞧,看经过我中午指导过后,大家伙在训练上可有进展。”连城自榻上起身,坐到桌旁的椅上,看向唤芙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唤芙应了句,便转身而去。
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连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心下疑惑,怎这么快?不由笑道:“你这丫头速度可真够快,怎样?”“什么进展怎样?”皇甫熠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屋里。连城澄澈的眸子眨了眨,望向门口,就见某只掀开竹帘,俊脸挂着温柔的笑容,提步走了进来。
“你怎这会子过来了?”
连城招呼皇甫熠在椅上落座,拧眉问。
“想你便过来看看。”唇角微翘,皇甫熠落座在以上,凝向连城笑道。
给他一个白眼,连城拿起桌上的签字笔,边把玩边漫不经心道:“你应该很忙的。”皇甫熠潋滟星眸中情意流转,温声道:“再忙,我也有时间过来看你。”指间正在把玩的签字笔倏地掉落在桌上,跟着骨碌碌滚落桌面,不待连城弯腰捡起,那支笔已在皇甫熠手中:“这是什么?看着好像能写字。”
“确实能写字。”连城点头,眸光随之闪了闪,问:“你可有追查那鬼幽的行踪?”
“有,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皇甫熠道。
连城琢磨片刻,食指轻叩桌面,秀眉微拧:“他难不成人家蒸发了?”一个大活人,而且受了重伤,能逃离到哪里去?“你说他会不会就隐藏在京中?”皇甫熠颔首:“那晚他被我伤得很重,应该出不了城,可是京中能查找的地方,我都有着影卫秘密查探过,没丝毫线索。”稍顿了一会,他目中划过一抹寒芒:“他会缩骨功,藏身在京中不被我的人发现很容易。”
“照这么说,咱们只能等着了,等着他不知哪日再对你出手。”鬼幽,听着名字就不是个好的,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连城双眸微阖,冷冷地想着。皇甫熠看向她,眸色温和,缓声道:“听我的,你不必再为三年前的事操心,我会将那鬼幽,连同他的主子揪出。”
摇了摇头,连城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道:“我没法坐着不管。我爹不明不白地战死在沙场上,我娘,我大姐以那么凄惨的死法离世,还有我侯府的下人,全惨死在他们手中,回想起那晚的大火,我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恨意!我要手刃他们,祭奠我惨死的家人,及无辜的下人们。”
“你心中的愤怒和恨意我完全能理解,可你毕竟是女子,是我比生命还要在乎,想要一世一生呵护的女人,我又怎能看着你身陷危险之中?”起身,将椅子挪至连城近旁,皇甫熠握住人
儿的小手,认真道:“我不想你以身犯险,再者,你不是还有亲人要照顾么,如果真出个什么事,他们可该怎么办?”
“哪个说我在乎的,就是他在乎的,还说会护着我的家人?”于皇甫熠说的话,连城只觉心里似是涌入一股暖流,舒服极了,感动极了,她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俊美的男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一点都不怀疑,但是她真的干坐不住。看着她眼里闪过的狡黠,还有微微弯起的唇角,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如清风明月般舒爽的笑容:“是我说的,可即便这样,我也不要看到你身陷险境。”
“皇甫熠……”连城轻唤。
“嗯?”
皇甫熠的心微微一颤,她唤他了,虽是连名带姓一起唤,声音听起来却轻柔无比,他好高兴,若是她能直接唤声熠,他会更高兴。
连城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某人略显呆怔的眼眸,打趣道:“你就不怕我终了会负你的一片真情么?”
“不会。”眨了眨眼睛,皇甫熠潋滟星眸中的神光恢复常态,言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自信:“你不会。”
“为何?”连城挑眉。
皇甫熠想都不想便道:“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你是我唯一看到的人。现在,不对,应该是在我向你表露心声那一刻,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起初有想过,为什么要那么看着你,那么不受控制地往你身上凝聚目光,后来,我有了答案,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被你的一举一动深深地吸引。你不是那种有负他人的人,从你的眼眸里,我看到了真切的情意,或许你对我尚未用情至深,但我信你,信你终有一天,会像我喜欢你一样,深深地喜欢上我!”微微的刺痛感自心口处传开,他脸色微微变了变,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扬起:“顾二,我不会迫你,我会等,等着你全身心地喜欢我,爱上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脸儿滚烫得紧,这厮怎就摆着一副正经至极的面孔,却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她不就带了丝打趣的意味,问了他一句么,回应她的却是这么一长串至情至性之语。
稍平复好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连城眸光变得柔和,道:“你的脸色刚刚不太好,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她声音里的关心,皇甫熠听得出,笑了笑,他道:“我好着呢!”看他这会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而她昨个也有给他仔细把过脉,这厮身体结实着呢,任何病症都没有。
然,想了想,连城还是不放心地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给我说。”
“嗯。”皇甫熠微笑颔首,转移话题道:“这东西能写字?怎么样子看着如此奇怪?写字时需要蘸墨汁吗?”对上他好奇宝宝般的眼眸,连城笑着摇头:“不用。你过来我教你用这笔怎么写字。”
皇甫熠起身,连城跟着站起,让他坐在自己的椅上,然后握住皇甫熠的大手,教他握笔姿势。
“这笔的握笔姿势和墨笔不一样。”感受着人儿小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人儿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皇甫熠感到神清气爽,笑着说了句。
连城道:“是不一样。这叫签字笔,写字很方便,你试试。”皇甫熠笨拙地写了两个字,连城看着“扑哧”笑出声:“这字像狗爬一样,要是拿出去被人看到,你这熠亲王的脸面恐怕就丢尽了!放松,别紧张,就跟你用墨笔写字一样,来,再试着写两个。”听她之言,皇甫熠俊脸微红,暗忖:她怎像是在哄孩子啊?不过,他喜欢被她这样哄着。
“嗯,好多了!”看着纸上比刚才好了不少的两个字,连城莞尔一笑,道:“我写几个字你看看,嗯,顺便再仔细留意下我握笔的姿势。”皇甫熠颔首,潋滟星眸先是朝她握笔的小手上看眼,跟着目光挪至干净整洁的纸上,叹道:“不错,这字看着干净利索,写起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如果用墨笔写出这几个字,恐怕时间会稍长些。”
连城眉眼弯弯:“用这笔写字不是好像不费吹灰之力,而是事实确实如此。这种笔叫签字笔,和墨笔一样,也是种书写工具,但它的优点却极多,譬如体积小,携带方便,书写便捷,且写出的字不易褪色,蕴染等。你瞧我写的这一行字,是不是线条很美,却又不失力度?”皇甫熠听她问自个,连连点头:“没错。”
“你喜欢吗?”连城调皮地眨了眨眼,拿起笔在皇甫熠眼前晃了晃。
皇甫熠目露欣喜:“送给我,你舍得?这东西应该很珍贵,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说到后面一句,他隐去眸中的欣喜,摇了摇头。
“给,我还有一支呢!”将笔塞入皇甫熠手里,连城脸儿含笑,柔声道:“这笔于以前的我来说,算不上有多珍贵,就是寻常的一种书写工具,但在这里,这笔却如你所言,确实珍贵无比,因为整个大周,乃至这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两支。”
拉开抽斗,她拿出另外一支签字笔,道:“这个新的给你吧,那支旧的我留着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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