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娆一脸惊愕地望着自己,半晌没说话,赵斐心里已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阿娆,你倒是说话呀!”
崔娆似乎惊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救你的,自然,自然是妙姐姐啊!”
“真是这样?”赵斐看着崔娆,轻轻哼了两声,“你别以为当时我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在马车上有一会儿功夫,我有些清醒。救我那个姑娘蒙着脸,我确实没有看清她的相貌,但当时有个侍女在她身边,我看见了那侍女的模样。”
听赵斐这么说,崔娆一呆。
今日翠晴陪自己去了王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赵斐。所以,他便认出她了吗?
果然,赵斐说了起来:“先前在门前,我看见那个叫翠晴的侍女,我一下便认出了她。”他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把阿栉叫来问了,他对我说,当时你们住在清河时,去过九云山的是你,而不是崔妙!去年你去了天恩寺参加盂兰法会,是不是?而我受伤那天,也正是在盂兰节当天。”
说完,赵斐定定地望着崔娆。
崔娆心一慌,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崔娆默认了,赵斐气得直咬牙。他对着崔娆问道:“阿娆,明明是你救了我,你为何不让我知道?”
崔娆自然不能说不想破坏他与林雁归之间的机缘,只好说道:“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又不图你报答,不用让你知道。”
“那你为何要将我送去林家?你怎么知道燕王府与林家有关?”他又问道。
“我在天恩寺碰到林姑娘,跟她聊了几句,知道她与燕王府是远亲,所以,才把你送去的。”崔娆又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燕王府的人?”赵斐步步紧逼。
崔娆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当时身上不是有块玉佩吗?上面四爪之龙,定是出自王府,玉佩上又刻有你的名讳,这样一来,我便猜到你的身份了。”
“那你为何又要骗我,说是崔妙救的我?”赵斐追问道。
“我,这,当时世子那般对我,我是怕你知道后,会……会……”崔娆吞吞吐吐,对这一桩事,她确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赵斐见状,心头一急,问道:“是因为谢三郎,所以你急着将我推开?”
崔娆一呆。
她没想到赵斐会突然提到谢浔。
想到赵斐曾经与乐陵郡主合谋,亲手将君檀花膏拍在谢浔身上,引自己误会,想是他已经知道自己与谢浔之间的事,便索性低着头不吭声。
见崔娆如此表情,赵斐心里更是着急,叫道:“果然是因为他!阿娆,如今我们都已经定亲了,你可否不再想他了?”
听到这话,崔娆身了微微一颤。
想到今日在王府遇到谢浔时,他对自己视若不见,她的心像被人撕裂一般,疼得似乎无法呼吸。
既然他已经将自己放下,再想他又有何用?
她慢慢抬起头来,望着赵斐,唇边浮出一丝苍凉的笑意,缓缓说道:“我答应你,我,我不想他了。”
许是没料到崔娆答应得如此爽快,赵斐反而怔了怔。
崔娆仰起脸,对着赵斐笑道:“世子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赵斐呆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既然无事,就请到前面去吃喜席吧。”崔娆笑了笑,“我还要去帮伯母做事。”
“你去吧。”赵斐点了点头。
崔娆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对了,太后做寿那天,我来接你一道进宫。”赵斐又说道。
“好。”崔娆回过身来,对着赵斐点了点头,便径直向后院走去。
赵斐看着崔娆的背影,怔怔地发着呆。
他自然不相信崔娆从此便不再想着谢浔,但只要她愿意这般答应自己,他便已经很欢喜了。
成亲后,崔娆会跟他回到燕城,从此再见不到谢浔。
若见不到了,应该便不会想了吧?
只要自己真心真意待她对她好,就算她的心是一块冰,总有一天也会被自己融化吧?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怅然,也有一丝期待。
几日后,桓氏将崔娆叫到房里来,告诉她,她与赵斐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正是十二月初六。
崔娆听到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对母亲说了一句:“女儿知道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自从定亲之后,崔娆对桓氏总是淡淡的,母女俩连话也不多说。
桓氏知道她心里那口气还堵着,也不敢再去激她,便就由着她去了。
崔娆回到自己房里,以自己想单独呆会儿为名,将提香与翠晴都打发了出去。
她走到门前,将门关上闩好,这才走到柜子边,从柜底拿出一个布包。
她拿着布包,慢慢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然后又解开布包,小心将里面裹着的两张纸拿了出来,摊在桌上,仔细地查看着。
这两张纸上画的,是两张地图。
是她悄悄求崔植为自己找来的。
一张地图是从建安到燕城的线路图。
另一张地图上,画的是一个叫虎平关的地方。
这虎平关,是建安到燕城的必经之路。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燕王大军被谢浔击溃后,赵斐与燕王分路而逃,自己便跟着赵斐逃到了这个叫虎平关的地方。
没想到,谢浔没去追燕王,却亲自带兵跟着赵斐,一路追踪到了虎平峡。
前世自己被欧嬷嬷害死后,尸身便被扔进了虎平关旁边的落虎崖。可她掉到崖下,不仅没有死去,反而重生回到了建安。
与赵斐定亲以来,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是自己再一下跳下这落虎崖,会不会还能再重来一次?
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十二岁,她这一回一定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就守着谢浔,缠着他,自己一及笄,便让他上门提亲。这样,是不是便不会再出现谢家与桓家的纠缠?也不会出现燕王抢先上门提亲之事?那自己是不是便可以如愿嫁给他了?
可是,如果这一回跳下去了,老天爷没有给自己再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她唇边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意。
那就这样死了吧。
至少,自己还是与前世一样,心和身子都是清清白白。
崔娆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拭干,又将从虎平关到落虎崖的路线记了一遍,这才将地图叠好,再用布巾包好,小心地放回柜底藏好。
太后的生辰宴是晚宴,所以,赵斐酉时一刻才来江安侯府接的崔娆。
因为是去赴宫宴,桓氏极其重视,吩咐崔娆好好收拾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