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极淡的惊恐,酒醒了一些,低声说:“这篇报道真的有问题,最先发火的应该是市委宣传部,可这次孙部长没开口,那位分管城建的项副市长突然批评我们。一般来说,不是宣传口的领导开口,报社领导不会辞退我,可这位项副市长据说是向家的人,报社的领导才慌了,社委会当天召开紧急会议,连负责这个报道的编辑也跟我一起倒霉。不过你别跟外人说,要是传出去,很可能被打击报复。”
“我知道了。”方天风心中暗叹,杨佩达这次明明揭露了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可谓是做了大好事,阻止更多的女童受害,却因为副市长的几句话,从云霄打落深渊,失去一切。
哪怕遭到这种极端可怕的待遇,杨佩达不仅不敢反抗,不仅不敢泄愤,甚至不敢跟外人说,这次要不是喝多了酒,根本不可能告诉方天风。
两个人继续喝酒,不过杨佩达不再猛喝,而是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断看时间。
杨佩达的情绪有所缓和,不再诉苦,而是说一些打广告的事宜,说与其天天投放广告,不如隔一天投放更合理,并说七天之中,周一的报纸销量是最高的,可以在这一天花更多钱投放半版甚至整版广告。
方天风则一边听杨佩达说,一边思考这件事,向家、项副市长、孙部长和新闻等等事件在他脑中流转,最后下定决心。猛地干了一大杯酒。
过了五点半,杨佩达看表更频繁。
“怎么。你有急事?”方天风忍不住问。
杨佩达因为喝多而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笑着说:“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副总编喜欢在这里吃饭。今天叫你来这里吃饭,除了跟你聊聊,还因为我们副总编今晚在这里有个饭局。我想求求他,别辞退我,先把我弄到小报也行。”
“他能答应吗?”方天风放下酒杯问。
“求求他总有机会,不求的话一点机会没有。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我何必去讨人嫌?就我这身份,有什么资格去找他?”杨佩达苦笑。
方天风斟酌片刻,说:“我晚上在这里也有个饭局,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或许可以帮到你。”
杨佩达眼泪哗地流了出来,走过来握着方天风的手说:“老方,我真没看错人。我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几年不见的老同学,就是那些亲朋好友都会躲得远远的,你不仅不跑,还主动帮我,这个情分我记下了!你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混到现在不容易。别为了我影响你的前途。项副市长不一般,我不想连累你。”
杨佩达擦干眼泪,继续说:“我当记者这些年,也看明白了许多事。这云海东江我是不敢留了,我还年轻。去外省闯荡几年,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
方天风拍拍杨佩达的肩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热,杨佩达晃晃悠悠站起来,拿了酒和杯子,说:“我们副总编喜欢‘长江厅’,每次来都在那个包间吃饭,这次也应该不例外。因为长江厅虽然不是最豪华的,但从那里向外看东江,是视野最开阔景色最好的。我先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别走啊!”
方天风一听就明白,杨佩达除了去长江厅,明显还想去结账,心想这人的确不错,于是笑着说:“你喝太多了,我不放心,走,我扶你去吧。”
杨佩达急忙推辞,但方天风强行扶着他向外走。
杨佩达转头擦了一下眼睛。
两个人走上三楼,来到长江厅门前,方天风松开杨佩达,杨佩达则稍稍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敲门三声,推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
杨佩达愣了一下,向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童副总编不是预订了长江厅吗?难道吃完了?”杨佩达问。
服务员礼貌地说:“童总编他们本来已经入座,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去了隔壁的东江厅,空出长江厅。”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服务员礼貌地走开。
长江厅旁边是东江厅,杨佩达深吸一口气,敲门,开门。
在开门的一刹那,里面觥筹交错,笑声阵阵,在门打开后,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天风就站在杨佩达旁边,扫视屋里众人,屋里官气和财气的气息极浓。
杨佩达异常紧张,首先弯腰鞠躬九十度,然后笑着说:“各位领导好,童总编好,我听说您在这里,就想给您敬杯酒。”杨佩达说着就要给自己的杯子倒酒。
“站住!谁让你进来的!”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杨佩达的动作。
只见一个原本满面红光的中年人瞬间满脸阴沉,大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