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竞扬等十三名舵主忙着清点损失与收获，早早离开欢闹的人群。秋水门众人吃饱喝足，有的倒地大睡，有的喝酒划拳，有的唱歌跳舞，有的仍在热烈讨论昨晚的大战。

祝秋去了海底小屋，元航身边坐着月娥、桑妙歌、绰约三女，酒足饭饱后，桑妙歌和绰约窃窃私语，说着小姐妹之间的秘密话题，元航却涌起许多思绪，与战斗无关，他也不知为何会在此时此刻、此情此境想到这些。

元航看一眼秋水门阵营，分成元家军与兽王岛两队，泾渭分明，平时哪怕再亲密，最后也只忠于己方，若非兽王岛中有蛮沧等四名来自女神岛的长老，双方关系只会更冷淡。

血海帮也是一样，暗中分为三个群体，一方是许竞扬的承阳会，一方是六大原住民海盗帮派，一方是海长天等六大天道盟帮派，要将如此散乱复杂的人员派系整合起来，需要强大的能力和过人的智慧，许竞扬这个帮主当得绝不轻松。

人们只看到上位者号令群雄出尽风头的一面，哪里知道上位者的苦？

元航知道自己永远做不了上位者，他可以指挥一万头蛮兽，却无法指挥一百个人，他既没有大局观，也缺乏管理能力，更不懂权衡各方利益。但他身不由己坐上了高位，一大群人跟着他混饭吃，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在想什么？”月娥笑道，“拿着香喷喷的蛟龙腿发呆，也不嫌浪费？”

元航笑了笑，割一块龙肉给她，道：“这次烤得不行，将就吃吧。”

月娥指指远处承阳会阵营，道：“你看他们，都差不多百来岁的年纪，个个是巅峰武帝，却跟小孩似的抢肉吃，抢不到就破口大骂。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老八村。”

元航叹道：“许大哥实在太厉害，cao持起如此庞大的基业，在海外世界打出自己的天地，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月娥道，“担心自己cao持不了元家军？”

元航点点头，苦笑道：“是的，我能力有限，正在思考是否该把大权交给黑炭。”

月娥摇头道：“黑炭也未必是这块料，兽人都不聪明，谁也担不起重任。”

元航思索良久，道：“那么让兽人留在血海帮，交给许大哥，你觉得怎样？”

“那你呢？”月娥道，“你准备做什么？”

元航道：“我终究要回天朗大陆，兽人未必习惯大陆的生活，还不如留在海外，将来许大哥一统永康群岛，兽人也能分一杯羹。”

月娥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准备一人回天朗大陆，还是带上愿意跟你走的人？”

元航沉默良久，道：“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你想过没有？”

月娥一愣，轻轻笑起来：“我明白了，我和竞扬哥哥太过亲密，让你误会了，是吗？”

“我的意思是……”元航酝酿着合理的词汇，道，“有很多更适合你的路、更适合你的人可供选择，你不必牺牲自己的未来。”

月娥咯咯直笑：“听老实人讲大道理，真让人忍不住想笑。还记得我弟弟柱子吗？”

“记得，怎么了？”元航道。

月娥指指承阳会众人，笑道：“他们和我的关系就像柱子一样，是亲人，因为我们穿开裆裤时就在一个村子里玩，”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包括竞扬哥哥。”

元航道：“可你说过，你对许大哥……”

月娥摇摇头，制止他说下去，道：“我也说过，这辈子只属于你。”

许竞扬实在太优秀，每当面对他时，元航总是不由自主涌起自卑感，再联想到月娥和自己的关系，就有了退缩的念头。

他被阿绵保护得太好，因此将阿绵视为主心骨，离开她就不知如何生活。就像一个受宠的孩子，离开家人走进社会，难免磕磕碰碰，无时无刻不想回家。

可是现在他已没有家，阿绵也不再是他的主心骨，今后的路只能靠自己。

所以不能退缩，哪怕再自卑再害怕，也要鼓足勇气走到底。

短短时间内，元航的心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过程，但结果无疑是好的，那条主心骨正在成形，撑起他心灵的殿堂。

挺直脊梁，做个爷们。

月娥道：“想通了？”

元航点头道：“想通了。”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痛快吃肉吧。”月娥笑道。

不远处的桑妙歌和绰约转过头来，见元航在笑，也向他甜甜地笑。

元航大大啃一口肉，虽然难吃，心却甜了。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痛快吃肉？

有女人看着你痛快吃肉，还有什么比这更好？